同澤被丹不藥問及，是否是北鄢拓跋氏，同澤心頭一顫，他知道瞞不過，隻好承認：“先生慧眼如炬，洞察秋毫，在下的确是北鄢拓跋氏，洛王同澤。适才是小王失禮了，并非我有意欺瞞先生，隻因身份特殊，為求安全，不便告知實情，小王這廂給先生賠禮了，請先生諒解。”

丹不藥聞言如釋重負，他長舒了一口氣，微微一笑，得意道：“噢，這就對了嘛，老朽一向恃才傲物，隻因行醫幾十年來鮮有失手，适才殿下矢口否認女扮男裝，老朽還以為我這是馬失前蹄，陰溝翻船了呢。”

他這是啥意思？難不成，我這還真是月事不調？哼，荒唐之極，聞所未聞！

想歸這麼想，同澤依然和顔悅色，道，“小王愈發糊塗了，還請先生釋疑解惑。”

“殿下少安毋躁，請容我先說個陳年舊事”，丹不藥不緊不慢道：“二十年前，有個看似宮人模樣的人，大老遠地從北鄢來找我，不為看診，隻為尋藥。他所求的藥很特殊，叫作‘颠倒乾坤’，他想讓老朽給他配制一付藥，此藥可催生，順帶轉換胎兒性别。老朽虛名在外，據傳，方圓百裡，甚至千裡之内，此藥隻有老朽一人能夠煉制。聽那宮人講，因為家裡的臨産婦被惡魔纏身，若生下男丁便會有滅門之災，若其所産是女兒，家人便可安然渡劫。那宮人給老朽留下價值不菲的金銀财物作為謝禮，老朽不為所動，告訴他：‘萬物有靈，長幼有序，陰陽有别，此乃天造地設，人力怎可輕易更改？請回吧’，那宮人不死心，依然苦苦央求：‘先生救死扶傷，有好生之德，二十幾口無辜人命，也是天造地設，先生焉能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先生到底還是給那宮人配了藥，對不？”同澤插了一嘴。

丹不藥點了點頭，道：“當時我雖懷疑那宮人的身份：怎麼宮人還能娶妻生子？可轉念又一想，也許是他的家人遭遇劫難，未必就是他自己的妻子，也就沒有細究。我那時還年輕，見他心急如焚，想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二話不說，趕緊給他配了藥，如今二十年已然過去，怎麼就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同澤聯想到那宮人是北鄢人，心頭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沉重感，他問：“先生，何以見得那人就是北鄢的宮人？”

“北鄢人的口音、衣着我十分熟悉，那人是北鄢人确鑿無疑”，丹不藥反問：“殿下在王宮這麼多年，難道不清楚，宮人言談舉止，行事做派與常人的不同？”

同澤何等聰穎，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此刻，他的内心已是波濤洶湧，可他強行按捺住内心的慌亂，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問：“先生的意思，難道說……？”他殷切希望自己的判斷是錯的，期盼丹不藥給個别樣的答案，他感覺自己這是懸空在懸崖邊上，眼看着就要墜入無底深淵。

丹不藥卻不假思索，應道：“正是！”

晴天一聲霹靂！同澤先是震驚得目瞪口呆，從難以置信，到不敢相信，再看看丹不藥那自負、自信，不容置疑的神态，同澤的心底深處發出一聲聲悲鳴：為什麼是我？憑什麼是我？！難道前世我罪孽深重，今生是來還債的？

同澤眼前一黑，他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梁骨，支撐不住，一下子癱坐在地。他的世界轟地一下垮塌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随即在快速下墜，而魂靈卻飄然在空中悠蕩，它冷冷地看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露出鄙夷與不屑之色。

丹不藥見他神色慌亂，關切地詢問：“洛王殿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