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衣一席話說得同裳心動,他思前想後,考慮再三,還是決定親自審問荀公公。真相就像個魔鬼一般,不停啃噬着他的靈魂,讓他好勝心起,他一定要掐住這魔鬼的咽喉,馴服它,利用它。
同裳支走了随從,隻留下戴着枷鎖、跪在地上的荀公公。見他幾個手指頭受傷不輕,同裳心知必是同澤所為,應該是為着嚴刑逼供的原因,同裳本就抗拒無衣所說的事情,這下不免對荀公公供詞的可靠性起了疑心。
“荀公公,你的供詞洛王已經承奉給孤,孤已批閱,你這可是犯的轼君之罪,當受車裂之刑啊。茲事體大,你還有什麼可說的?看在你侍奉過三朝君主的份上,孤給你個申辯的機會,隻有這一次,公公不要錯過。”
荀公公見同裳面色凝重,心知自己難逃一死,索性豁出去了,死他倒是不害怕,他怕的是怎麼個死法,于是趕緊伏地央求:“陛下聖恩浩蕩,老奴所為,實在是上命難違,不得已而為之,老奴自知罪孽深重,難逃一死,隻求陛下看在老奴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賜老奴個全屍,放老奴走個痛快。”
同裳笑了笑,問:“公公在宮幾十年了,不會連規矩都不懂吧?活埋也是留全屍,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死透透,難道這是公公想要的?”
見這倆兄弟的狠辣手段不分伯仲,荀公公先氣餒了,小心問:“陛下,若是老奴還有機會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那倒不必了”,同裳慢條斯理道:“公公,你隻需老實回答孤的幾個問題即可,何去何從,全憑公公選擇,一念之間,天差地别。”
荀公公忙不疊地應承,同裳一揚下巴,問:“手指頭,怎麼回事?”
荀公公不敢據實回答,支支吾吾,含混不輕地嘟囔:“是老奴,不小心,哦老奴該死。”
“的确該死!這麼簡單的問題你都不肯老實回答,想糊弄孤麼?孤看你是活膩歪了。”
“是,是是,奴才該死,陛下聖明,此乃洛王殿下所為,奴才不敢……”
“哼,做都做了,還說什麼敢與不敢?!”同裳見他面如死灰,渾身篩糠般抖動,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又問:“當年二王子調包是怎麼一回事?性别置換又是怎麼一回事?雖有你的口供在手,吾心仁慈,孤還是想聽你自己親口述說。”
荀公公原本以為洛王私審自己,為着偷偷留個證據,沒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的口供承給了國主,荀公公這下徹底死了心:這倆虎狼兄弟哪個都不是好惹的,他們任何一個想要弄死自己,還不跟碾死隻螞蟻一般?反正,前有狼、後有虎,前進後退都是死,不如就讓他們兄弟倆争去吧,争死一個夠本兒,争死兩個賺着,我死則死矣,能捎帶上個一起上路,不寂寞。
荀公公幹脆竹筒倒豆子,将當年“颠倒乾坤”以及調包二王子的事情和盤端出,他還不忘添油加醋,順帶将責任推給慧太後。
荀公公所言字字泣血帶淚,同裳聽了,除了震驚還有憤怒,他感覺自己認知的世界已經乾坤颠倒,他不知道該相信哪個,這世界上還有哪個可以相信,前塵往事,一樁樁、一件件,如閃電般在他眼前匆匆閃過,又迅速湮滅,他想回到從前,可現實卻如一匹不馴服的野馬,馱着着他不知要奔去何方。
同裳死死盯着荀公公,冷冷問:“公公所言,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