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衣匆匆逃離王宮已半個多月,音訊皆無,同裳每日如坐針氈,度日如年,除了上朝、理政,餘下的時間,隻要他還醒着,朝思暮想,魂牽夢萦,思之殷殷,盼之切切,他的世界裡,無衣無處不在,她巧笑倩兮,栩栩如生,然而卻又觸不可及。幸好思念如春雨,‘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否則,它定會震耳欲聾,地動山搖。
無衣,你去了哪裡?為何不辭而别?大千世界,茫茫人海,難道你我再無相見之日?無衣,你可知,我愛你勝于愛我的生命,我可以放下人間一切,卻放不下你……無衣,你不能言而無信,把你欠我後悔藥還給我!
同裳正呆坐着胡思亂想,突然見潘内監慌慌張張進來,他心頭一動,欠起身子,忙問:“洛王妃有消息了?”
潘公公道:“啟禀陛下,是太後娘娘,王太醫讓老奴過來,請陛下移駕安壽宮。”
同裳一驚,忽地站起身來,問:“太後怎麼了?”
“太後娘娘今早舊疾複發,時而躁怒癫狂,時而萎靡悲傷,王太醫給娘娘用了藥,又等了兩個時辰,可娘娘的病症還是不見起色,剛才,太後娘娘大鬧安壽宮,毀了些用器,還将王太醫的一隻耳朵咬下。”
同裳内心慌亂,不等他說完,一擺手:“起駕”。
同裳一踏進安壽宮,便有一種無名的壓抑感,宮女正在收拾散落一地的碎瓷,慧太後則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嘴裡還念念有詞,她見了同裳,死魚眼一般的雙目突然放光,她一下子來了精神,“嗷”地一下爬起來,撲向同裳。
侍衛見了,怕她傷了君上,便上前欲要阻攔,同裳一擺手,吩咐:“讓開,太後不會拿孤怎樣。”
衆人退後,慧太後趁勢撲上去,抱着同裳哭訴:“兒啊,我的兒啊,為娘被小人欺辱,你為何不管管啊……”,慧太後旁若無人,跟個孩童一般撒潑,直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同裳任由她抱着自己哭嚎,太後涕淚橫流,腌臜了同裳的衣衫。
同裳見她言語癡癫,舉止輕狂,本該尊貴莊重之人,卻體面無存,顔面盡失,他不由得心酸,安慰道:“母後,不必驚慌,在這裡,沒人敢欺負您。”
慧太後突然渾身顫抖,她愈發摟得緊,咬牙切齒道:“裳兒,快走,俞貴妃那個賤人又來了,她要帶你走,剛才母後把她給打跑了,快走,快跟母後離開這裡,别怕,有母後在,她若敢造次,母後跟她拼命!”說着,她拉着同裳就要走。
同裳見母後如今這般模樣,心裡不是個滋味,想着自己的生命是她賦予的,對她的怨恨瞬間化作烏有,他噙着淚水,翕動着嘴唇,幽幽地說:“母後勿憂,裳兒不會再讓人欺侮您了。”
慧太後拉着同裳的手,急得團團轉,不停地催促:“不行,俞貴妃那個惡魔是閻羅王派來的,她要帶你走,裳兒,快跑,阿娘帶你離開這裡,快,你快啊。”
王太醫自責,跪地請罪,小心翼翼上奏:“啟禀陛下,臣等已竭盡全力,怎奈太後之疾乃心魔入邪所緻,心病還需心藥醫,微臣差人請來了大司巫,請陛下問大司巫。”
同裳瞧了一眼包紮着耳朵的王太醫,不忍責備他,說了聲,“太醫平身”,然後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大司巫,他心裡未抱任何希望,淡然問:“先生請起,你有何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