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芊看向錢來,剛吃了黃大媽買的飯,現在已經睡着了。
“我把這瓶點滴打完就準備出院了。”
黃大媽一愣,趕忙勸道:“那可不行,剛醫生說你還得住院觀察幾天呢。”
說完看着王芊窘迫的搓着袖口的補丁,想着她這是擔心住院費呢。也是個可憐孩子,爹不疼,娘不愛,好不容易嫁了人,還得了一個惡婆婆,現在又成了寡婦。
她歎出一口氣,捏了捏王芊的手,“都會好起來的,朝孩子看,孩子長大了就好了。”
王芊輕輕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可不是擔心住院費,醒過來這麼長時間,她感覺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當時受傷的時候看着嚴重,其實隻是傷到了表層,暈過去完全就是自己剛穿過來,一時接受無能。
再說了,家裡還有好多事沒有解決呢,自己就是來了趟醫院,都被編排成殺人犯了,再呆兩天還不知道大院裡會把自己傳成什麼妖魔鬼怪。
出院的時候,錢都是黃大媽給的,王芊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隻能向黃大媽保證回家就把錢還上。
兩大一小走在安市的路上,秋風蕭瑟,本來就瘦得皮包骨的王芊被風吹得直晃蕩。路上的行人都穿上了棉襖,雖然有人的棉襖上也打了補丁,但是像王芊這樣還穿着單衣的是一個都沒有。
低頭看乖乖跟在旁邊的錢來,嗯,還算錢老太有良心,還知道給自己的大孫子弄件棉襖穿穿,還不算完全泯滅人性。
黃大媽看着王芊哆哆嗦嗦的走着,嘴唇都凍得發紫,更是語重心長的勸道:“錢辰媳婦兒,你看看你現在這日子過的,都建國多少年了,你在錢家還像個奴隸一樣,像話嗎?往後沒了錢辰,你要是不硬氣起來,不得被你婆婆欺負死。”
“再說了,偉人都說了,咱們婦女能頂半邊天,你不說頂住天,好歹不能再過舊社會的日子吧!你婆婆确實不好惹,你要是降不住她,你就找廠辦,錢辰是為了廠子犧牲的,不能不管你,實在不行,你就找婦聯,肯定會有人管的……”
王芊一邊聽着黃大媽的勸導,一邊想着自己那個奇葩婆婆。
俗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錢老太幼年喪父喪母,被家裡親戚賣給錢家,她公公早死,丈夫老實軟弱,婆婆刻薄,怕自己死了兒子被媳婦拿捏,還活着時喜歡整治她,婆婆死了,她打算翻身做主人了,丈夫卻意外死了。
成為寡婦後,她帶着兒子和小女兒生活,一路跌跌撞撞,被人指指點點,好不容易媳婦熬成婆,又死了兒子。
這樣一個人,你說她經曆可憐吧,确實是可憐。但是她像很多被婆婆磋磨過的女人一樣,等自己成為婆婆了,想的都是自己淋過雨,也要把别人的傘撕爛,開始極盡所能地磋磨自己的兒媳婦。
在這個家裡,錢老太唯一心疼的人就是自己的兒子,對自己的女兒都是餓不死就行,張口閉口也是“賠錢貨”。要不是現在是新社會,女孩十八歲才能嫁人,她早早就把小姑子錢秀嫁出去了。錢秀之所以能讀書都到現在,就是靠錢辰的全力支持,這也是錢辰為數不多的優點了,心疼妹妹。
而對錢來,錢老太認為反正她以後老了靠兒子,也靠不到孫子上頭。但兒子以後要靠孫子,所以錢老太對孫子隻能說是不刻薄。
對自己家人都是這樣,更别說對外人了,簡直是怼天怼地,誰家狗多叫一聲,她都能跟狗對罵半天。
三人頂着瑟瑟秋風走了半個小時才走到茶廠巷。
剛拐進巷口,就遇到了警察,正是去醫院找王芊問話的那兩個。
王芊和黃大媽跟警察打完招呼,就打聽警察查的怎麼樣了?
警察看了眼王芊,道:“都問清楚了,劉珍也承認了是她叫你去周家借東西,黃巧的死跟你沒有關系,她喝的藥也是她自己前幾天去買的。”
黃大媽嘴快下意識說:“劉珍那個惡婆婆咋突然改口了?”
王芊倒不在意,改口了就好,說明她還有點人性。之後就對着兩位警察連聲說謝謝,說警察是為人民服務的好同志,是人民的大救星……
兩個警察實在承受不住王芊滔滔不絕的馬屁,留下一句:“你婆婆怕說假話被追責就改口了”之後,匆匆離開。
王芊、黃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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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廠巷不太長,裡面有十幾個院子,大多數都是茶廠的職工。錢家就住在六号院子,這個院子是一個三進的小院子,裡面住了七戶人家,錢家在二進,而且還是二進的正房,一共三間,算是這個院裡住房條件比較好的人家了。
跟着黃大媽走進院門,強行被塞進腦子的記憶一點點和眼前的景象對上。
走進二進院,住在右側廂房的周大福家已經挂了白,門口不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都是過來搭把手的鄰居。
看到王芊回來,有幾個大媽對着王芊竊竊私語,眼睛時不時的瞥一眼王芊,任誰看了都知道這些人都是在蛐蛐王芊。
黃尚得到消息,氣沖沖的從屋裡沖出來,幾步走到王芊跟前,臉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雙眼赤紅,雙拳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