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福卻一個人坐着喝悶酒。
主要是因為跟周六福一桌的人看他面色不好,大家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之後,就轉頭跟其他人劃拳。
所以周六福身邊像是有一個肉眼看不見的結界,遺世而獨立。
王野帶着新媳婦過來敬酒,其他人都笑着打趣,隻有周六福,像是讨債鬼一樣,那臉黑的都能立刻演包拯。
王大炮也發現了這邊的異樣,他心裡隐隐得意,哼,周六福一個倒插門,以前還不自量力地敢跟他别苗頭,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走過來看到周六福像是喝水一樣喝酒,他又是一陣心疼。
這都是他從鄉下淘換來的好酒啊,純純的柿子酒兌二鍋頭,就這麼被周六福糟蹋了。
他趕忙按住王大炮打算繼續倒酒的手,笑着勸道:“老周,這酒度數可高,不敢這樣喝,你說你孤家寡人的,喝醉了你家也沒個人照顧你,到時候……”
周六福其實已經有點迷糊了,王大炮家的酒确實度數高,周六福不經常喝酒,今天又喝的很猛,所以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
但是他不願意讓大家看出來他喝醉了,不想讓大家以為他是在借酒消愁。
聽到王大炮在他耳邊說話,他模模糊糊隻聽到什麼“孤家寡人”、“沒人照顧”。
呵,他怎麼就孤家寡人了?
他有媳婦,不過他媳婦黃巧死了,可是黃巧死了,他高興,死的好,他終于能揚眉吐氣地做人了。
他有兒子,就算他兒子被抓了,那他也有兒子,比劉前進那個沒種的男人強,連個帶把的都生不出來。
王大炮憑什麼說他是孤家寡人?
沒喝醉時,周六福還能控制自己,現在喝醉了,周六福隻感覺心口的那股火氣直沖腦門。
他騰的一下站起身,擡手就想要往王大炮臉上招呼。
但是因為醉酒,四肢不聽使喚,動作就有點遲緩。
周圍人看到情形不對,趕忙上前抱住周六福,嘴裡還勸着,“老周,别沖動,大炮也是關心你。”
其他桌吃席的人也都湊過來,七嘴八舌地勸着。
周六福的手臂被人緊緊抱住,不能動彈,腦子卻清明了一點點。
他定神看了看眼前的情況,他看見周圍人的眼神,或譏諷、或同情、或責怪。
再看擋在王大炮身前的王大炮的四個男人,都是王大炮的姐夫,一副要想動王大炮,就先從他們身上跨過去的姿态。
周六福輕呵一聲,“王大炮四個姐姐做王大炮的狗腿子,嫁給你們了,你們這是也成為王大炮的馬前卒了?前段時間四個姐姐都因為王大炮被送進局子,你們也想進去?”
四個姐夫都是一愣,互相對視,都是一臉懵,他們怎麼都沒聽說自己媳婦進局子這事啊?
王大炮沒想到周六福突然提起這件事,他趕忙解釋,“沒有沒有,怎麼會呢,周六福他喝多了,說胡話呢。”
說着,王大炮就上前攬住周六福的肩膀,一副關心周六福的樣子,“老周啊,黃尚這孩子不聽話,你心裡堵得慌,擔心這孩子我能理解。你放心,就算是這孩子真的關個十年八年的,出來了咱們這些當叔叔的還能幹看着不成,肯定是有咱們一口飯,就有他一口飯。”
又高聲對其他人說:“老周喝多了,我扶着他回去休息,大家别管了。”
周六福被王大炮拽着,不想随了王大炮的意,想要罵王大炮,想要給王大炮一腳,但是在王大炮左推右聳之下,腦子發暈,胃裡直翻騰,腳也發軟,隻能順着王大炮的力道走。
王大媽則是招呼着,“大家别管他們了,男人就是喝了點酒了就開始不着四六,咱麼繼續吃。”
今天是王家的好日子,大家也都沒有掃興,繼續坐回原位,該吃吃,該喝喝。
但還是有不知情的人小聲打聽起王大炮四個姐姐進局子的事,雖然王大炮說是周六福說胡話,但無風不起浪不是?
王大炮的二姐、三姐正在廚房忙活,倒是不知道二院這邊的事,但是大姐和四姐卻正在二院這邊。
此時大姐夫和四姐夫都看向自己媳婦,就看到自己媳婦眼神躲閃,避開了他們的視線。
他們倆互相對視一眼,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事,周六福八成說的是真的。
好啊,真是沒想到,自己媳婦平時向着娘家弟弟這邊就算了,竟然還為了弟弟被送進局子了,她就沒想過家裡的孩子以後還做不做人?就沒想過自己男人?
他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叫“扶弟魔”,把為弟弟付出一切視為至高榮耀。
等到客人陸陸續續的都走了,四個姐夫湊到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