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百姓素愛風雅,無論是望湖樓裡熱鬧吃瓜的男男女女,亦或是昨日花朝集市上占多數的糕點小攤,皆應證了一件事——
若是想賺到杭州百姓兜裡的錢,開普通的吃食飯館定是不可取的。
不知其中彎彎繞繞的二寶聞言,隻覺是娘子不要自己了,當即跪下表忠心,驚慌道:“二寶自幼便跟着娘子,生是娘子的人,死是娘子的鬼!二寶哪兒也不願去,隻求娘子别丢下二寶。”
“這是作甚?”
季璋連忙将手裡咬了一口的百花糕扔進嘴裡,将二寶扶了起來,“隻是随口一提。你可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婚前···嫁妝,我又怎會不要你?”就算是不要兒子,也不可能不要二寶。
“二寶日後會乖乖的,娘子莫哄我就是。”得了承諾,吃了定心丸的二寶這才覺得心頭湧上一陣委屈,聲音中夾雜着哭腔毫無顧忌地展露在季璋面前。
“當然不會了。”季璋隻覺慚愧,随口一句就将小姑娘弄哭了,不禁伸手想要抱抱她,倏然又想起自己髒兮兮的一身還未清理,隻是用手摸了摸她的頭。
适時,杜雪的聲音在外響起,“娘子,郎君院中的朝雲姑娘求見。”雖說表面上朝雲是無名無分的女使,但府内下人們都清楚郎君對其不一般,故平日對其也是客客氣氣的。
“讓她在院中等着罷。”想來應該是來給蘇迨賠罪的。思及此,季璋往外走去。既然是賠罪,主人公當然得親自在場。
“奴婢這就···”杜雪一愣,似是沒想到之前提防甚嚴的人今日如此輕松就放進來了。直至季璋出了廚房,她才回神後知後覺改口道:“是。”
左偏房的屋門大敞着,杜霜坐在門口做着針線活兒。季璋站在門口偏頭看着床上鼓起的小山包,一時竟拿不住他是否睡了,低聲問道:“小公子睡了嗎?”
“回娘子,小公子精氣神很足,沒一點困倦之意。在床上翻了好幾次身,剛剛還要了水喝。”杜霜放下手中正在做的小兒布襪,起身朝季璋行了禮,恭敬回道。
蘇迨昨晚雖睡得晚,但今早并未早起煮角子,不困也是于情于理。眼下硬躺在那兒,怕是為了順從季璋之前的囑咐。
季璋故意提高音量,誘惑道:“百花糕做好了,不知有沒有人想嘗嘗?”
床上的山包當即聳了聳,蘇迨探出頭想探察情況,卻被季璋抓個正着。對上自家娘親的目光,蘇迨又縮回被子中,隻露出讪笑得眯成一條縫的雙眼,心虛道:“娘親,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起來呗,哪兒有硬睡的道理?下次若是不想,直接告訴娘親。”季璋将蘿蔔頭從被窩裡拔了起來。
“孩兒知曉,娘親不生孩兒氣就好。”蘇迨任由季璋打理穿衣,憨笑道。
朝雲在院中等了須臾,便瞧見從廊上下來的季璋與蘇迨。待二人走近,她規矩地欠身行了一叉手禮。要想讨好任媽媽,這入後宅的心思就要先收收。
桌上擺着一黑乎乎的大方塊,沒有心心念念的百花糕,蘇迨失望道:“娘親,您不是說有百花糕嗎?”
“不知小公子喜好,朝雲改日再···”習慣了察言觀色那些不露于色的大人,遇見蘇迨這般表情直接挂臉的坦率小孩,朝雲竟有種無從下手的局促感。
季璋開口打斷朝雲的期期艾艾,直接問向蘇迨,“這位娘子是爹爹身邊的女使,她自覺虧欠迨哥兒。這方硯台,便是她賠罪的禮物,迨哥兒可要接受她的道歉?”
蘇迨仰頭瞧了瞧朝雲,又瞧了瞧桌上黑漆漆的硯台,然後瞧了瞧季璋,仿佛是沒想明白其中的聯系,“娘親,我不認識這女使,又何來虧欠一說?”
此話一出,朝雲便知季璋沒有将真相告訴他。她仿若找回了主心骨,道:“小公子若是不喜歡這硯台,我明日給您送可口的糕點可好?”也怪她疏忽了,就算是大文豪的兒子,蘇迨眼下也不過是未開蒙的垂髫小兒。
蘇迨聞言眼睛閃過心動的光芒,卻下意識看向季璋。得到娘親的首肯,他才興沖沖道:“那便多謝女使娘子了。”
“既如此,那朝雲就先行告退了。”朝雲欠身告退,拿着硯台離開了院子。
“娘親,說好的百花糕呢?”臨出院子前,蘇迨不依不饒詢問百花糕的聲音落入朝雲耳中。她停步回望着院中的一大一小,心中有了定數。
蘇迨如願吃到清香可口的百花糕,隻覺人生圓滿了。
聽到了剛剛對話的二寶,十分不解道:“娘子,當真放心讓小公子吃那夫娘送來的糕點嗎?”明明出門之前,自家娘子還如避瘟神般避着她。眼下這般卻是想交好的勢頭,甚至是将小公子推向對方的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