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瓊葉,很難做嗎?”朝雲察覺到不對勁,出聲問道。
“不難,”季璋一臉假笑,“就适合你這種入門新手。”酥瓊葉,這名字聽起來故弄玄虛,直白點就是烤炊餅片,再直白點就是烤饅頭片。
與入門相匹配的能是什麼好東西,朝雲不禁皺眉,“這入門的吃食,二公子能喜歡嗎?”
“哎,你這怎麼說話的···”居然有人敢嫌棄最基礎的面食,身為廚娘的袁亭這火氣蹭蹭往上冒,卻被季璋擡手攔下,
“袁娘子你且去忙吧,這裡用不着你。”
“是。”情緒從不挂臉的袁亭極不情願地欠身退下,臨走前還不忘朝朝雲扔個白眼。
季璋這副和稀泥的模樣在她心裡落了個好,朝雲道:“娘子若不是出聲趕走她,這廚娘怕是要胡咧咧了。大字不識幾個,居然還妄圖想說教我!”
“咱們開始吧。”季璋并未出聲替袁亭解釋,隻是出聲催促道。畢竟她出聲攪和就是為了替袁亭打掩護,防止她被朝雲這個人精察覺到。
系好襻膊的朝雲貼心問道:“娘子可還需要米糊,我昨日磨得還剩了些。”想到此,她又覺掌心在火辣辣的疼。
“不需要,你會生火嗎?”季璋磨磨蹭蹭地打量着四周,然後在特定的地方将今早帶回來的炊餅準備無誤地翻了出來。
本以為李盼兒得像電視劇中演得那般躲在山洞裡,隻能靠吃野果度日,所以她特地買了一斤炊餅拎去。
奈何劉大家的條件太好,宛如世外桃源般無人打擾,所以她又将用不上的炊餅拎了回來。不曾想,倒是歪打正着用在朝雲身上了。
“會!”朝雲的眼裡迸出了絕對自信。這可是炸廚房學來的本事,自然不會忘。
“那你先燒火罷。”将柴燒成木炭有一段時間,季璋并不着急切饅頭片,旋身又在瓶瓶罐罐中挖寶般繼續搗鼓。
朝雲瞧着季璋背對着自己的身影,直言道:“娘子可是不想教我?”
“?此話怎講?”季璋停下手中動作,一頭霧水地看着她。烤饅頭片不得有個火嘛,這姑娘的腦回路真是異于常人。
“做糕點關鍵是調味揉面,您卻支我去燒火,不就是不想讓我學到這精髓關鍵嗎?難道不是嗎?”朝雲有理有據道。說到底,她還是不信任季璋。
“你這認了字的,怎地也沒見你高明多少。”
季璋冷笑回怼道,眼中的善意蕩然無存,“酥瓊葉,就是烤炊餅片,不過為了附庸文人雅風才取了這名字。你不會以為所有糕點都是米糊做的吧?”
“你自诩比肚中無文墨的廚娘高上一截。怎地,連這個也不知曉?”連帶着袁亭受的氣,季璋一股腦地全部還了回去。讀書人最聽不得陰陽怪氣地嘲諷,果然朝雲當即臉就變了色。
見她還愣在原地,季璋直接将手抱在胸前,一副撂擔子不幹的架勢,“怎地?不是你求我教你嗎?現在這副模樣,是指望我憐香惜玉替你做?”
“不敢。”朝雲自知理虧,默默挪到了竈台後。
季璋回身繼續挑着能調味的佐料,速度卻慢了不少,腦子卻活絡起來。讀書人愛風雅,但瞧望湖樓出身的朝雲對吃食的反應,可見他們對吃食其實并不是很在意,亦或是壓根不上心。
看來單純的糕點店也是行不通的。季璋忍不住歎氣,想通過開店賺快錢可真不容易。
*
“娘子,火炭燒好了。”再次從竈台前擡起頭的朝雲,臉上如蒙了層灰般暗淡不少。
季璋看了看竈裡被銀色灰屑包裹卻能冒着橙紅色光的木炭,十分滿意,“去将臉洗幹淨。”
倏然想起什麼,她又補充道:“等你回來,我才會進行下一步。”
“···是。”朝雲蓦然覺得臉上臊得慌,小跑着出了門。
季璋也沒閑着,将燒好的火炭夾到了爐中,将洗幹淨的鐵篦放爐上預熱。
“娘子,洗好了。”朝雲又恢複了之前那副端莊的模樣。
“過來,”季璋将位置讓了出來,指着桌上的炊餅道:“将這炊餅切成薄片,能不能成瓊葉就看你的刀工了。”她一邊指揮,還不忘一邊奚落。
“娘子,我不會。”朝雲看着那锃亮鋒利的刀刃隻覺下一秒就會落在自己手上。
季璋陰陽怪氣道:“那可怎麼辦?這可是酥瓊葉能被稱為瓊葉的—關—鍵—欸。”還特地拉長尾音,加重強調最後幾個字。
“···娘子,朝雲知罪。”
好臉面的朝雲終是敗下陣來,朝着季璋欠身行禮,“朝雲不該妄加揣測娘子的用心,還望娘子恕罪。”
“哦。”
目的達成,季璋拿起菜刀,繼續吓唬道:“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朝雲娘子若是還不信任我,咱們的合作就到此結束。”
一巴掌一甜棗?壓根不存在,季璋就喜歡“啪啪”兩巴掌直接完事。
“多謝娘子提點。”朝雲安靜地退到一旁,看着季璋大秀刀工。
一連串的“嚓嚓”聲之後,一塊巴掌大的炊餅變成了十幾片均勻厚度的薄片,季璋順手直接扔了四片上鐵篦。
“刷蜂蜜總會吧?”季璋狐疑地看向朝雲。
“會的。”朝雲終于又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了。
炊餅片很薄,火氣将本就寥寥無幾的水分沖散後,須臾便開始掉白渣。在火氣的逼發下,塗在表面的蜂蜜香味在空中炸開。
“嘗嘗。”季璋将烤得兩面泛黃的炊餅片夾了出來,放在盤中遞給了朝雲。
“這不好吧?”朝雲嗫嚅道,一副難為情的模樣。做給别人吃的,怎能先入了自己的口。
“難怪做成那樣,你也好意思拎給迨哥兒吃。”季璋撇撇嘴扔進了自己的嘴裡。
清晰的“咔嚓”聲後,被烤脆的炊餅片在口中斷裂,随着咀嚼發出沙沙聲,猶如屋檐上積雪簌簌掉落,最後均化作了一地白。而經過火烤激發的蜂蜜香甜,則彌補了炊餅的索然無味。
季璋咂咂嘴,十分惬意,道:“做的人自己都不敢下嘴,又怎敢送入别人的口?”蜂蜜的清甜并不膩人,倒是意外合她的胃口,前兩片烤好的酥瓊葉就這樣輕松進了季璋的肚子。
第三片剛剛翻面瞧着泛黃了,朝雲搶先伸筷子将其夾走,送入口中。季璋樂呵地看着她,還以為得多費些時間才能改變她這讀書讀一半“君子遠庖廚”的假聖人思想哩。
“這入門糕點的味道如何?”季璋明知故問道。
朝雲沒有說話,臉上卻倏然染上一層紅暈,“娘子明義,是朝雲狹隘了。”廚房之事不似她彈琴奏曲,雖隻是簡單火烤,比起那些工藝複雜的菜肴也是不遑多讓。
季璋打開剛剛翻出來的嘉慶子醬遞給她,“試試将這個塗在表面。”
嘉慶子醬屬酸甜口,味蕾刺激必單純的蜂蜜更能增加人的口腹之欲。果不其然,朝雲嘗試之後眼睛都亮了亮。
“這下可有信心讓迨哥兒原諒你?”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