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喲小郎君,你看着不壯實,怎麼這麼大的力氣喲。快把老婆子撞飛出去了。”
朱焰這才回過神來,讪笑着把胡四娘扶了起來,還被她趁機摸了好幾下手。
“族長,族長,來客人了!”
幾個老婦人推開虛掩着的木門,把背後的竹筐往地上一丢,就徑直走進了屋裡。朱焰站在門口看了看碩大的門牌,高高的房梁,四方的庭院,進門處還有竹林影壁。與周圍那些茅草屋一比,如同鶴立雞群。看得出來這胡氏族長地位确實非同一般。
“小郎君,快來呀,愣着幹什麼。族長出去刨地了,馬上回來,你來先坐會,這是她媳婦,我們叫她小金雀,唱歌可好聽了。”
族長夫人端了幾杯熱水過來,朱焰看她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皮膚保養得很好,與那幾位農婦氣質完全不一樣,能看出來不是本地的農婦出身。他接過那隻缺了口的陶杯子,随口問道:“怎麼族長也需要刨地?”
小金雀哈哈笑道:“那當然了,我們這村裡不比你們鎮上,什麼官爺啊大人的,每日坐坐高堂。我們說是族長,不過是鄉親們厚愛,平日裡多幫襯着些村子,多給村裡出出力罷了,自己說白了也還是個農民而已,我們這一畝三分地也都有人顧不是?光是族長這倆字也不能填肚子啊!”
那婦人說完也不再與朱焰搭話,跟其他幾人用方言開始聊起天來,朱焰倒也樂得清靜,看着手腕上的骨環發出開裂的聲音,心裡确定了小七一定在這胡家。
很快,大門又被推開了,走進來了兩個戴着鬥笠的男人,高個的那個看起來三十出頭,身材壯碩,面色黝黑,臉上皺皺巴巴,一看就是風霜的痕迹,他的雙手,如同老樹的枝幹,布滿了厚實的繭子;
緊随其後的矮個子,顯然是前者的兒子,站在他爹的身旁,膚色與之相比确實白皙不少,身形纖細,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起他的衣角,骨頭的輪廓若隐若現。他的頭發稀疏泛黃,眼睛雖大,卻缺乏這個年紀應有的光芒,少了幾分少年靈動與朝氣,透着淡淡的憂傷。
朱焰快速打量着二人,心道:誇父說小七轉世,是他自己魂魄的樣子,就算年紀不同,但是樣貌特制是不會變的,這兩個人都不是他。
想到這,他内心又有些失落,之前聽胡四娘把胡家孫子誇得天花亂墜,一時間真以為是小七的樣子,真的見到,也隻能說,是長得比村裡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那些農夫俊俏一些,可是連凡間那些有錢人家的公子都比不得,更别說與小七媲美了。
如此看來,還是得想辦法見到那位胡大夫。
朱焰如今面對着胡氏族長,總有些不是滋味,感覺心裡一陣酸楚,又不知道是為何,隻好強壓着自己的不快,上前說明了來意。
本來他以為,身為族長,估計就直接把他兒子塞給自己,不會再給其他人機會。可是卻沒成想,那族長拍着大腿說:“咿!這是好事情啊!我們村的娃娃們要出息咯!這可是大貴人,能有機會伺候大貴人,那是我們胡氏全族的福氣!大人,我現在就去找人,多找些娃娃,讓他們今天晚上都好好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明天一早來我這,讓大人您過目,到時候您多挑些回去,就算貴人看不上,萬一有其他的差事,也可以留他們在那,總比一輩子留在這山裡強嘞。”
朱焰剛想插話問他胡大夫的事,族長又拉着他說道:“我們這邊山路難走的很,大人辛苦了,今晚就委屈您住在我們家吧。我們這雖然破破爛爛,但也已經是村子裡最好的了。金雀,把咱們住的那間房好好收拾出來,過年打的那床新被子拿出來給大人鋪上,多鋪幾層。大人您就湊活一晚吧。”
剛剛一直沉默不語的兒子,這時小聲說道:“那床被子不是給我成親用的麼?”
他聲音雖然小,但是離他最近的族長和朱焰都聽到了,族長甩手重重打了他頭一巴掌,用鄉裡話罵了兩句,又說道:“丢人的玩意,明天要是大人看上你,沒準就能去伺候貴人了,還成什麼親!”
朱焰内心嘀咕道:這孩子怕不是個傻的吧。這兩個人,一個憨,一個傻,難道真是小七的骨肉?
族長對着朱焰,馬上又換了笑臉,說道:“大人,您一會先去休息,晚上我親自下廚,給您做點咱們山裡的味道,您平時大魚大肉肯定吃慣了,也換換口味。我們這山裡竹筍最嫩了,還有蘑菇也很新鮮,出了山裡您都吃不到。”
朱焰展顔,說道:“那就勞煩胡大哥了,我也不是什麼大人,并無官職在身,不過是太守門下一普通門生,平日受太守恩惠,理應為太守解憂。我姓朱,您就叫我朱小弟。”
“咿,那可使不得,您給貴人辦事,那就是大人,我們這些都是小人啊。”
朱焰為了快速拉進與他們的關系,降低他們的防備心,繼續說道:“這“大人”我确實是擔不起,要不這樣,您要是叫不出口,叫我的字重光也行。”
這字,也是胡小七聽戲聽來的,朱焰想着,随手拿來用一用。
族長局促地搓了搓幹裂的雙手,咧開嘴,露出發黑的牙齒,憨笑道:“我們鄉下人,沒那麼多規矩,既然大人這麼說了,那我就叫你重光老弟了。”
“當家的,房間收拾好了,讓大人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