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焰喉結上下滾動,遲遲不去接過來,“小七,你教他們那些,不用拿來咱們房中,沒必要為了床事折磨自己。”
“這麼多年,這是我唯一精通的東西了,而且我這身子多年調教,早就與常人相異,這些可談不上折磨,你不是想讓我舒服麼?”
“可......”
“怕什麼,死不了人的。”
小七見他不接,自顧自将鈴铛别好,玉蔥似的手指撿起一枚葡萄大小的雕花镂空玉珠,先是含在嘴裡,□□一番,取出時,嘴角扯出一條銀絲。
擡眼看朱焰的眼神,也拉出絲來:“哥哥,我可算是醉春苑的一景,我想讓你看到,這景色最美的樣子。”
自從生辰會後,朱焰的名頭衆人皆知,卻無人知道此人背景,故此每個月三次的醉春苑舞會,再也沒人敢招惹胡小七,二人在醉春苑中落得個清淨。
四年後,秦娘子推的新人逐漸嶄露頭角,大有蓋過胡小七的風頭之勢,秦娘子見胡小七花期将過,也打算送個順水人情,等過了年,就放小七自由身。
這日,鹿郡初雪,趁着月色,胡小七興奮地拉着朱焰走出了醉春苑。二人漫步至湖畔,在一偏僻無人處,見一棵粗壯的古槐,其根系如龍爪般深嵌于湖岸岩石的縫隙之中;樹幹卻以一種不羁的姿态橫卧而出,枝頭頑強地伸展。
雪花輕盈飄落,層層疊疊地堆積在枝頭,為這古木披上了一襲潔白的華服,而逐漸加重的積雪,更使得枝幹低垂,幾乎要輕吻到冰冷的湖面。
胡小七抓着石縫,一躍而上,勾住朱焰鶴羽大氅的飄帶,将他帶到身前,二人斜卧在寬大的橫枝上。伴随着樹枝沙沙的擺動,枝頭瓊花落盡,它們在空中旋轉、飛舞,最終歸于湖面,激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不知過了多久,枝幹停止了吱呀的聲響,朱焰輕輕摟着胡小七的腰肢,在他耳邊輕語道:“最近是不是胖了,一隻手都抱不過來了。”
“要我裡三層外三層裹起來才能出門!現在又嫌棄我臃腫了?”胡小七故作無辜地說:“再過些時日,哥哥不會就嫌棄我年老色衰了吧?”
朱焰挑起他的下巴:“你若是老,那我豈不成老不死了?”
“哥哥就算老,也是老當益壯。”胡小七用頭蹭了蹭他的肩膀。
朱焰被他蹭得有些癢,捧起他的臉頰,抹去睫毛上的冰晶:“小七,我永遠不會嫌棄你,也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那我要是死了呢?”
“我陪你一起。”
這已經記不得是多少次回答這個問題,但不管時間過去多久,朱焰的答案如磐石般,永遠不變。
胡小七隻是笑笑,望着洋洋灑灑的飄雪,還有潭心碎月,輕聲道:“哥哥,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其實,我是冬天生的。
在這樓裡,我的名字是假的,年紀是假的,連生辰都是假的。我娘跟我說,我出生的時候,正是寒冬。我們差點凍死在外面,如果不是因為我是個男嬰,恐怕我們早就凍死了。”
朱焰攬着他,走在咯吱作響的雪地上,偶爾一陣風吹過,帶動着樹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下,二人攜手走過這片樹林,再回首,已是白了頭發。
朱焰将兜帽給他戴上,見他眼中充滿憂傷,指尖撫過少年眉骨,聲音極輕柔:“是不是又想起娘親了?過幾天我們再去廟裡燒幾柱香吧。”
胡小七立在湖邊,用雪塊打了幾個水漂,等漣漪散去,才從袖口裡掏出了一支竹簽,上面畫着三根曲線。
朱焰認得這是玄影衛影部的标志,接過來看得仔細,上面幾行小字:京官蔣氏,不日抵達鹿郡,着趙太守操辦年宴。
“這是?”朱焰知道胡小七一直在讓影部查着些什麼,但是他從未主動提過,自己也就沒有問過。
“我生父,姓蔣。”
雪花,如同天空中緩緩飄落的羽毛,降落在胡小七的手心,融化成一片水漬,從指縫間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