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
第二天的下午,一切照常運行,但是外面的天氣怎麼也不見得好。一直都灰暗成陰,讓人的心情跟着憂郁。
下課十分,周止看着窗外的風景。
“周止,班主任讓你去辦公室。”
……
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就知道那個老頭會告狀。
歎口氣,大不了是班主任語重心長的談心。
周老師不是有意的,老師那樣是為了激勵你學習。
總有人教會我成長,但方式并不值得感謝。
“小周啊……”
她又是擺出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仰望站着不說話的人。
“老師,我沒錯。”
“…不是的。”
老師的手牽上周止。
“老師…這是?”
“一個……很不幸的消息。”她猶猶豫豫地揉搓起周止的手背,好像這難言之隐讓她心亂發麻。
他皺眉表情跟着嚴肅起來。
“您說?”
“你的父親……在淩晨被确認了死亡,今天屍體帶回去,沒有人認。直到驗屍…才知道是你的父親,周…周才盡對吧?剛剛公安局打來電話,你的手機在我這裡沒有關機。”
他的思緒被這句話拉空。
班主任一直都是堅強的人。
可是說出這噩耗的時候,她的全身都肉眼可見的抖動,眼淚劃出,滴落在周止的手背。
周止被熱騰騰的淚水拉回這個冰冷的世界。
爸爸?……我,周止的爸爸周才盡?
……怎麼可能呢?
班主任隻是輕擡起周止的手,到自己的臉前,“周,周同學啊,你什麼時候才可以變得幸運起來啊…老師是多麼希望你幸福…”
可是為什麼,我看不見你的未來,或者是未來的幸福,幸福的未來。
“怎麼…怎麼可能呢老師?”周止的聲音跟着一起顫抖,眼神空洞,好像瞳孔裡全是曾經十八年來的回憶。就是沒有淚水。
昨晚上,他是那麼的不安,喘不上氣。仿佛就是感應到了一般。
可是為什麼,
我會哭不出來?
我還是不相信。
一張請假條遞了過來,整整一個星期。
“這是校長很快審批下來的……讓你的父親體面的下葬吧…他這一輩子,太辛苦了。”
周止笑了。
好痛。好痛。被玻璃紮一般。
心,腳,身體。
天上飛過一輛飛機,倒映在自己的瞳孔裡。
周止又一次笑了。嘴角卻不見多大的弧度。他就是在笑。
我的父親終于坐上飛機了。可是他再也不會着陸。
校門口沒有青蛙的身影,周止慶幸。他不想讓江獵再擔心,更不要耽誤他掙錢。
我隻占用你一年,我卻忘了我的父親。
“江獵哥,昨天劉姐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啊,她就說了不能再偷懶,我才沒什麼架子!我很随和啊!”
中午吃飯,江獵和白朋坐在休息室吃着盒飯。
白朋嘴角彎彎的笑一笑,“是啊,江哥可好了。”他又問,“江哥,昨天那個從重高出來的人是誰啊?你好像很擔心他,他在哭吧。”
江獵的眸子變得都沉重起來,“他啊……”
想想昨天周止仰頭哭喊的表情,真是讓人心疼又興奮。
“男朋友啊。”
“啊?!”白朋驚訝的捂住嘴,“男…男朋友?”
“對啊,”江獵把飯塞入嘴裡,“我來這裡工作就是為了養他,他可會暴力壓榨了!他說着,嘴角居然不自覺的勾出笑容。
白朋看江獵嫣然一笑,自己也跟着傻笑。他傻呵呵的看着江獵狼吞虎咽的表情,也一小口一小口吃起來。
“真是厲害啊。我都不知道崇拜了幾年的江少爺這麼有責任感。”
“…是啊,我都不知道我現在這麼能忍!沒辦法,我太稀罕他了。”
江獵刨着飯,早上一直奔波,都快累死了。真不知道周止現在怎麼樣了,一個人在學校最後一節課上的什麼呢?
好想他啊。
“…小周?”
打開門,周止眼睛粉紅,瞳孔不知所措盯向呼喚他的那個人。
“學長,”他的痛苦盡顯。“我的爸爸,死掉了……”
“什麼?”他第一時間也是不相信,疑惑,到難以接受,“不可能,絕對。”
何景勳将周止心疼的抱在懷裡。
這一切發生的都太快。
更快的是,江獵注入他身體裡的信息素消散。周止又一次變成了自由的,親近學長的小Omega。
周止的家境,何景勳又何嘗不是一清二楚?病重的媽媽,頹廢的爸爸,破碎的他。
隻是這輩子都想不到父親會先一步離開。
周止沒有抗拒,他知道這隻是安慰。反抱住何景勳的腰肢,但是為什麼,不會感覺到江獵那股捉摸不透的自由感覺。
“我不知道。”
何景勳為他拂去眼淚,“那你打算怎麼辦?叔叔也是看着我長大的,現在這樣,我有理由和你一起處理他的後事。”
“…學長,讓我去洗一下臉。”
周止的手機遺落在客廳。
“叮咚”
———你現在在幹嘛呀?我好想你寶寶~
———我剛吃完飯怎麼沒見你出來?我在校門口發傳單
———快回我
……
050519
确認删除消息?
删除
對啊,我就是什麼都知道。
我知道。
但我就是要裝什麼都不知道。
“學長,我用一下你的毛巾。”
周止一無所知。他發的消息。
“啊?…啊,當然可以。”何景勳連忙放下周止的手機。
出來以後,周止還是悶着個臉發呆,何景勳給他端來一杯熱水。
“你吃飯了嗎?餓不餓?盛陽都是在學校吃飯,下晚自習才去接他。”
周止搖搖頭,“沒有胃口。”
“唉……叔叔,是怎麼?”
“在來學校的馬路上,被車撞了,沒有人救,所以死了。别人說的。我還沒有看回放。”
他的語氣平靜如常,何景勳卻感受到了他直達心髒的冷陌。周止親口描述了一個惡魔的死亡,那是他最恨的父親。
留下一大筆債務,還有永遠抹不去的傷痕,他痛苦地死掉了。
“學長,下午帶我去拿爸爸的骨灰吧。我這幾天,想回那個家住。”
周止不知道怎麼告訴江獵,他隻能選擇逃避。
而失去了父親也快失去母親的小男孩,何景勳難免害怕周止會做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