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放做了個噩夢。
夢的内容醒來時已不記得,最後的印象,是自己舉着一把銀色冷槍朝向對方,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砰——”
一聲巨響。
祁放睜眼,發現是随手丢在一邊的手機,距離太近,設定好的鬧鈴聲震耳欲聾。
沒什麼時間從夢裡醒神,祁放洗了一把冷水臉,換了身出門的衣服,随手拎了個車鑰匙出門。
雖已是晚上7點,但他要參加校慶排練。
這個校慶的任務幾乎打亂了他全部的安排,再加上導演嚴實素來冷厲嚴峻,對劇目的質量要求又高,接觸多了成熟的舞蹈演員,再來指導學生,難免對效果不太滿意。
排練的時間一加再加,整個古典舞專業都怨聲載道。
這種情況下,作為主角、戲份最多的祁放身上的擔子更重。
他第一個抵達排練室,偌大的教室裡隻有嚴實一個。
祁放的目光落到嚴實銜在嘴裡的那根香煙上,隻是一瞬便移開,他冷淡地打了個招呼:“嚴老師。”
在學生面前,嚴實倚着窗台,明目張膽地違反着自己之前說過的禁煙指令,吐出一口煙霧,沒說話。
他看着祁放換好練功服,自顧自做拉伸,半晌,一根煙才燃到一半,他摁滅,往前幾步開始上手。
“再往下壓。”
“保持住。”
“看看鏡子,标準嗎?”
許久之後,終于贊一句:“基本功不錯。”
他看一眼時間,7點40,抱臂走開,問:“不是說的晚上8點排練,來這麼早。”
一套基本功下來,祁放額前出了細汗,但他臉色不變,半分不喘:“我習慣了。”
說完,繼續旁若無人地開始練習。
嚴實看着他将今天上午才教的新的編舞動作做得行雲流水一絲不苟,饒是一開始對他再有偏見,此刻也散了大半。
沒有其他人,聊天的話題趨向于私人化,他問:“你是從小就跟着梁炳維學?”
“是。”
嚴實一聲嗤笑,“那看來他還算有點本事。”
祁放目不斜視,對嚴實語氣裡的嘲諷意味恍若未聞,嚴實靜默地看他半晌,忽然又問:“你有沒有考慮過……”
推門聲響起,嚴實迅速回頭,以阮正開為首的一幫人笑鬧着走進來,看見嚴實,頓時叽叽喳喳地開始打招呼:“嚴老師!”
“嚴老師這麼早啊。”
“嚴老師好!”
未完的話被咽回去,兩個人也再沒有重新提起的意思。
來人裡還包括章若晗。
她雖然沒有參演這場壓軸演出,但仍是系裡另外一個舞蹈的主演之一。不過排練任務不重,晚上沒什麼事,也跟着過來了,說是旁觀學習。
大波學生陸陸續續地抵達,寬敞且明亮的舞蹈室内,幾乎所有人都圍着阮正開和章若晗聊天,祁放一個人占據一角做練習,與其他學生泾渭分明。
直到所有人到齊,正式開始排練,祁放才走到人群的最前,與阮正開并列而立。
阮正開忍不住側目看向祁放。
其實一進門,他就看見他了。還是那副寡淡孤高的模樣,練功服穿在身上都空空蕩蕩,可也偏是這樣纖細削瘦的身材,真正舞起來爆發力驚人。
阮正開自己都說不清楚,他的目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尋找祁放的。
等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挪不開了。
晚上的排練任務延續上午,祁放幾乎要挂在阮正開身上完成一系列高難度托舉動作。
他想起對方那一截不盈一握的細腰、柔軟無骨好似藤蔓的身體,眼神暗下去。
一個半小時的排練後,終于中場休息。
祁放輕盈地從阮正開懷裡落下來,光潔如瓷的肌底裡漫出粉色,輕輕喘息。
阮正開借力托了他一把,直到對方站穩,才躊躇着開口:“祁放,你明天下午……”
“阮學長!”
章若晗甜美的聲音忽然響起,她給阮正開遞水,笑盈盈地湊過來:“你們好厲害啊,剛剛那個托舉,竟然一次就做成功了!”
阮正開思緒被打斷,轉過頭去,接了水,笑着回應:“是祁放配合得好。”
“是嗎。”
章若晗停頓一瞬,笑容不變:“看來我們班的祁同學專業能力确實過硬,我還差得很遠呢。”
說完,她又轉向祁放,打趣一般道:“就是可惜,梁老師這兩年不在系裡授課了,不然我也能蹭蹭大佬的光,說不定還能趕上祁同學一分半點的。”
她這樣一說,周遭羨慕的目光頓時朝祁放投射而來。
衆目睽睽,祁放卻神色冷淡,完全不理會章若晗的話,自顧自走開了。
章若晗頓時流露出尴尬的神色來。
有女生看不過眼,立刻自發圍攏過來給章若晗撐場面。
同樣參演了這出劇目的師青青更是氣不過,小聲湊過來嘟囔:“他有什麼了不起呀,不就是富二代有錢,從小拜了個好老師嗎。”
“就是,他傲什麼呀,這麼目中無人。”
想到什麼,師青青五官皺起,糾結幾分,到底沒開口。
章若晗沒注意到她的反常,憂愁地蹙起眉,搖搖頭:“算了吧,他性格本就這樣,是我不該搭話。”
說完她轉頭看向阮正開:“學長,剛剛祁放練的那個動作我也想試試,可以嗎?”
阮正開站在一旁,将目光從祁放身上收回來。
掌心好似還遺留着祁放身體的溫度,他遲疑一秒,點點頭。
*
一整晚的排練下來,祁放回到公寓時已是深夜12點。
身體太過疲倦,他光着腳踩上地毯,放任自己摔進沙發裡。
太陽穴突突直跳,腦仁疼得像要炸掉,或許是傍晚有睡過的關系,卻偏偏沒有睡意。
祁放裹着毯子翻個身,摸出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