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起的時候祁放正在洗澡。
熱水從黑色花灑裡兜頭而下,水流從頭頂灌下去,額頭、睫毛、鼻梁,再是唇、鎖骨,一路蜿蜒向下,眷戀地舔舐那層薄而漂亮的腹肌。
他在水流的間隙裡呼吸,仰頭,張着唇,抹一把眼睛,終于聽見鈴響。
三分鐘後,微信電話的鈴聲跟着響起。
五分鐘後,祁放開門,梁家明正低頭給他發消息,門開得猝不及防,他陡然擡眼,繼而一僵。
他沒想到會看見這樣一面的祁放。
對方顯然剛洗過澡,一身黑色T恤半濕,渾身都萦繞着沐浴過後的香氣,黑發濕漉漉的,還滴着水,細密地貼在額前,越襯得他眉眼妖冶如畫。
梁家明單手扣緊了背帶。
這裡是祁放剛成年時便購置的一處房産,一梯一戶的大平層,江景房,将近200平,離學校很近。
祁放絲毫沒有一點顧忌的意思,靠在門框處饒有興緻地打量梁家明——他竟也穿了一件黑色長款衛衣,底下一條深藍色牛仔褲,休閑的風格,面無表情的時候像個酷哥。
他略顯輕浮地吹了個口哨,目光落到對方額前的汗上,嘴角翹起:“走路過來的?”
梁家明抿了抿唇:“嗯。”
到底不好讓客人久留在門口,祁放轉頭蹲身給他拿拖鞋:“不是跟你講過,小區有擺渡車,你報我的名字,可以讓門口保安送你進來。”
一回頭,問:“你穿多少碼?”
領口寬松的柔軟T恤無聲敞開了個口子,被打濕的部分還緊密地貼着脊背,梁家明隻稍一低頭,便能瞧見那一片紮人眼球的、滑膩的白,間獲點綴着粉,應是揉搓時留下的痕迹。
梁家明猛然别開視線,還記得回應對方:“43。”
一聲笑。
祁放拿出一雙幹淨的全新的黑色軟拖丢給他,率先回轉往裡走:“你自己關門。”
人走了,梁家明這才躬身換鞋。
他低頭,視線随意一掃,卻又撇見祁放光着踩在地闆上的那雙腳。
寬松九分休閑褲底下露出的那截腳踝白皙削瘦得過分,他走神一秒,祁放再次回頭:“對了,你吃飯了嗎?”
思緒迅速回籠,梁家明踩着薄底的軟拖,答:“吃過了。”
他的手指握住門把,停滞幾分,還是用力一帶。
“咔哒”一聲,齒輪合轉,房門緊閉,他們徹底進入這方密閉空間。
梁家明跟着往裡走幾步,映入眼簾内的是簡潔卻又混亂的客廳。
簡潔是指這客廳的裝潢風格與家居,黑白色,簡單且冷清,除了牆上一塊幕布、一組寬大沙發和一個小方桌外,沒有任何其他多餘的東西。
混亂則是指那些堆滿地毯的雜物,書籍、雜志、各種包還有各色衣物,散落得到處都是。角落裡甚至并排攤開着幾個超大行李箱,裡面照舊填滿了東西。
但很詭異的是,這樣淩亂的客廳,又讓人第一眼感覺很幹淨。
梁家明頓時停住腳步:“我們在哪裡開始學習?”
就在昨天,醫科大的學校食堂内,祁放要梁家明教他學雅思。
富家子弟,金山堆裡養出的小少爺,三千萬都能随意拿出來做籌碼,又哪裡會缺一個教雅思的老師?
梁家明隻看祁放的眼神就知道,不過又是一個新的玩弄他的方式罷了。
可他不能拒絕。
答應過後,約定好時間,祁放給他發了地址,今天梁家明上門來,便是第一次家教。
祁放随手抽了一條柔軟的吸收毛巾擦頭發,聞言環顧四周,朝沙發前的那張小方桌昂了昂下巴:“你先坐。”
梁家明轉頭看過去,沒說話,也沒動。
祁放微微挑眉,到底走了過去,收攏好沙發上淩亂橫陳的薄毯,又将小方桌上的東西嘩啦掃進一個白色儲物盒,空間被讓出來,他仰頭笑:“這樣可以了嗎?梁老師。”
青年言笑晏晏,嗓音清越。
梁家明終于走過去坐下,放下他那隻背包,拉開拉鍊,裡面全是教材和試卷。
祁放已經顧不得擦頭發了,棕色毛巾被抵在頸間,他托着腮,看梁家明正襟危坐,将那些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擺好,竟有幾分自己穿越了的錯覺。
自從高中畢業,他已很久沒見過這麼多書——或許高中也沒有。
他從這種錯覺裡掙脫,找回自己的情緒,勾唇發問:“你來我這裡,你男朋友知道嗎?”
梁家明動作一頓,分神看他一眼:“不知道。”
“哦。”祁放點點頭,手指無意識抓着毛巾搓了兩下發絲,又問:“不需要報備嗎?”
梁家明臉色不變,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試卷,和緩地答:“不需要。”
他好像越來越免疫他的話了。
祁放眼睫微垂,片刻後,唇角又掀了起來:“喝酒嗎?”
梁家明看向祁放,那張骨相分明的臉上終于有了點細微表情:“祁放,我來不是陪你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