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興奮地往那探頭看，忍不住抓住梁家明說：“你知道那女的是誰嗎？”

夏澄始終是懵的，這一切發生得超出了他的預計，而楚含煙的出現也讓他覺得暈乎乎，此刻聽見楚含煙的話，他下意識答道：“林子豪他姐姐……林家大小姐？”

楚含煙瞥他一眼，眉梢忍不住飛起來：“是啊，不過她不僅是林家的大小姐，還是我們家放放的聯——”

話都到了舌尖，又吞了下去。

她還沒忘自家放放還在追梁家明的事情，臨門一腳刹住車，輕哼一聲，朝那邊示意昂昂下巴，改了個說法：“看看，林家大小姐還不是巴巴追着我們家放放跑。”

夏澄沒太明白楚含煙在說什麼，倒是梁家明，沉默一瞬，開口：“他不是喜歡……”

喜歡什麼，梁家明沒說完。

但楚含煙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回頭瞪梁家明一眼：“我們家放放男女通吃，不行啊！”

他們幾個在這說話的功夫，林子怡也轉頭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氣，将全部外露的情緒收起來，又變成那副處變不驚的模樣：“祁放，我說過，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考慮，你還有時間，我相信你是聰明人。”

說完，林子怡轉身往外走。

到了巷口，楚含煙再次皮笑肉不笑地跟她打招呼：“林小姐。”

然而林子怡根本不看她。

她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停步在梁家明面前，冷冷地仰頭盯他，許久，才一字一句喊：“梁、家、明。”

她的眼神像在看蝼蟻：“我記住你了。”

說完，徑自大步離開。

林子怡留下的這句話太有威懾力，夏澄被吓了一跳，因為自己的事情被這樣顯赫的豪門家族大小姐盯上，他也有點心虛，不由扯了扯梁家明的袖子：“家明哥……”

然而梁家明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不遠處，卡宴的車門開了。

一條長而直的腿緩緩邁下來，原本以為不會出現的人慢條斯理地下了車。

祁放一隻手松松扶着車門，另一隻手指間還燃着一抹猩紅，煙灰掉下去一截，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薄涼得像天邊月色，說：“過來。”

楚含煙還以為對方是在叫她，笑着奔過去：“放放！”

然而走了幾步她便發現自己想岔了，對方的目光顯然越過她落在身後，動也不動。

楚含煙立刻舉起雙手，擺出一個投降的姿勢，往旁邊讓讓，嘀咕道：“行行行，讓你倆聊，真是重色輕友……”

梁家明站在巷口，一時間靜默着沒動。

唯一一個狀況之外的夏澄看不懂這現場氣氛，但他會察言觀色，見那個祁放明顯是在叫梁家明，他忍不住抓緊梁家明的手，悄聲耳語：“家明哥，他叫你幹嘛？”

對面兩人就在他面前旁若無人卿卿我我，祁放眉心一動，原本控制得很好的面部表情裡露出一丁點嘲意，淩晨的冷風吹動他的黑色碎發，像動漫裡的定格一瞬，祁放松手，指間将要燃盡的煙頭落到地上，濺起零星火花。

祁放轉身，他身後，腳步卻突然響了起來。

梁家明掙開夏澄的手，一步一步朝祁放走去。

站在一旁的楚含煙瞪大眼睛看着現場這一幕，内心有一萬句彈幕飄過：他們家放放可真神仙，這才多久啊，這個大學霸看起來就快要被攻略了？

她又瞄一眼夏澄，想：不過也是，就這種貨色，怎麼配和他們家放放比？

要她說，梁家明也不配。

可她再轉頭去看，個子極高的青年最終停在祁放面前，垂着頭，從背影看，像一隻聽話的大狗狗。

“哼。”

楚含煙撅起嘴，聽話還差不多。

梁家明一動步子，祁放就停止了動作。

餘光裡的身影停在近前，祁放單手扶着車門，側過頭。

梁家明低頭看着他，說：“謝謝。”

光線并不明亮的窄巷裡，祁放借着月光一寸一寸打量梁家明。

一副看起來就打過狠架的樣子，眉眼間、臉頰側面、唇角、下颌，處處是擦傷，青青紫紫，為他那張本就過分兇冷的面容橫添幾分戾氣。

可，也性感。

添了傷的梁家明，就好似被打破了外層的玻璃罩子，露出了一點點真實的内裡，撕開傷口，便能窺見他野蠻生長的另一面。

穿着白大褂、穿着白襯衫，坐在實驗室裡、站在講台上的斯斯文文的梁博士，居然也會打架。

還是以一敵多，卻并不落下風。

——他為了那個叫夏澄的人打架。

祁放突然伸手，掌着梁家明的下颌，狠狠刮了一下對方正滲血的唇角。

應該是很痛的，祁放分明看見他額前的青筋都繃緊了，可他偏偏一聲不哼，硬生生忍了下來。

真行啊。

祁放撫着對方的臉，冷冷一勾唇，問：“痛嗎？”

梁家明在祁放近乎嘲諷的神色裡無言沉默，最終搖頭。

曾經在山裡的時候，為了搶奪餐桶裡的那點稀粥，他能和人拼了命地相互撕咬在一起，這一點痛，又算什麼？

祁放看着他，忽然松了手。

他往後退，垂眼看着染上血迹的手指，輕輕搓了一下。

兩人的影子在月下被拉長，折射到牆壁上，像兩條相互平行的線段，永不相交。

再擡起頭時，祁放視線落到梁家明身後，不明所以的夏澄正猶猶豫豫地往這邊探着步子，被他的目光掃到時，眼睛驚恐地一瞪，猶如一隻受驚的兔子。

祁放覺得有些好笑。

他也是真的笑了，潔淨澄澈的月光下，他的眼睛彎彎，明明是笑的弧度，卻讓人莫名覺得薄涼。

他叫他：“梁家明。”

問：“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