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了。”
“你逃不掉的。”
漆黑不見五指的密林裡,四面八方的追兵打着火把緊追不舍地跟着一道逃竄的身影。在這些追兵的身後還有數不清的騎兵張弓搭箭瞄準前方不停移動的身影,隻等一個合适的時機,弦動箭發,一擊必中。
叢林裡,脫了甲胄,拼了老命在跑的徐鹿鳴聽見身後的動靜,心裡的罵聲都快彪出天際了。
他一個小小的養馬卒,隻是跟着張校尉的隊伍出來送個嫁,招誰惹誰了,至于出動這麼大的陣仗來追殺他?!
罵歸罵,徐鹿鳴心裡也清楚,這事該他倒黴,誰叫他棄馬逃生的時候,居然選擇了這條路。
若是早知道瞧着荊棘叢生的林子居然連個人都藏不住,他說什麼也不會往這裡跑。
現在好了,被人包餃子,進退維谷。
眼見身後的追兵越追越緊,就在徐鹿鳴絕望地想,今天怕是要喪命在此時,他的眼前豁然出現一條深不見底的斷崖,在四周圍過來的火光中,猶如撐開的血盆大口,要将人給生吞入腹。
旁人見到此情此景,必定腿軟心顫,再生不起半分逃命的心思。
徐鹿鳴卻眼前一亮,隻要能有個甩開追兵視線的機會,他就有信心從這群人的眼皮下逃出生天。
他毫不猶豫跳下懸崖。
但他小看了這群追兵的實力,還不等他徹底脫離他們的視線,提前意識到他會跳崖的弓箭手果斷向他射來箭矢。
鋪天蓋地的箭羽中,一道鋒利無比的箭矢更是劃破黑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地紮進徐鹿鳴的肩胛骨,力道大的仿佛要将他牢牢釘在這山谷中,永世不得超生。
“……”
“咳咳咳……”
“我是犯天條了嗎?”
徐鹿鳴全身麻痹地躺在草叢中,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昨夜他好不容易跳崖躲開追兵,誰能想到弓箭手裡居然還有個神箭手,一箭射穿他的肩胛骨,使他帶傷不好趕路不說,在疼痛的驅使下,也讓他沒法分心觀察四周。
一個不慎,着了毒蛇的道。
他不是大夫,不認識解毒的草藥,隻能擠掉污血,匆匆包紮一番,拼命往外跑,以期待遇到個懂醫的人,替他治傷。
可能人倒黴了,喝水都能被嗆到。
走到現在,毒素麻痹全身,再也不能動彈,他也沒走出這片山林,見到一處人煙。
這次真的要死翹翹了。
徐鹿鳴想到再也不能回家見爺奶爹娘,還有最疼他的大哥,眼淚不禁從眼角滑落。
好不容易這輩子身體健康,還有疼愛他的家人,這樣平淡溫馨不用受病痛折磨的好日子他還沒有過夠,就要這樣消失了嗎?
“沙沙沙……沙沙沙……”
正想着,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由遠至近。不是風吹在草叢裡發出的摩擦聲,是重物踩在草上發出的踩踏聲。
徐鹿鳴眼皮動了動,淚水愈發洶湧。
太慘了,他都這樣了,老天爺還不放過他,還要讓他在生前被野獸盯上,活生生被利齒咀嚼死。
就不能再等等,等他死了再來?
那道“大型動物”的踩踏聲停了下來,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等來。
徐鹿鳴睜開淚眼蒙眬的眼,眼前蒼山青翠,草木葳蕤。他想象中的老虎、獅子、熊一類的生物并不存在。
山風輕柔間,一道突兀的鋤草聲響起。
徐鹿鳴側過眼,透過草木縫隙,見一青衣男子蹲在地上,正用一把小藥鋤細細鋤着樹根下的雜草。
此時山間的薄霧還未散去,視線不是很好,看不清男子的面容,但看見人的徐鹿鳴心頭大喜。
正欲呼救,鋤完草的男子将藥鋤放下,伸出指尖碰了碰他單獨留下來的一株草藥。
徐鹿鳴眨了眨眼,如果他沒看錯的話,男子觸碰草藥的瞬間,有一股清泉自他指尖溢出。
正常人的指尖怎麼可能平白淌水?
想到某種可能,徐鹿鳴喜出望外,帶着強烈的求生欲望,沙啞出聲:“兄台,救救我。”
“誰?!”
“……”
山間宿鳥驚飛,林中寂靜無聲。
終于發現草叢裡躺着個人的男子并未如徐鹿鳴想象中那般,立刻上前搭救。
他站起身,逆着光,俯視草叢裡奄奄一息的徐鹿鳴,向他投來質問:
“你剛看到了什麼?”
聲音很淡,語氣卻冷得令不能動彈的徐鹿鳴都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毫不懷疑,面前的男子有殺人滅口的念頭。
果然,不等徐鹿鳴回答,男子撿起地上的藥鋤朝徐鹿鳴揮舞了兩下,似是覺得手感不好,又搬了塊腦袋大小的石頭掂了掂。
看起來不是要用藥鋤把他鋤死,就是要拿石頭把他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