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時老闆,難得一見啊,您竟然也有出門的時候?”路眠沙窩在那張木椅上,沒穿鞋的腳踩在軟墊,隐約能瞧見纏在腳腕的黃符。
看她手裡翻着桌上的書簿,時微寒沒興趣管她,蹲身把地上散作一片的金元寶重新壘好。
“你也難得一見啊,不是被安排去别的地方了嗎?過來找我幹嘛?”沒記錯的話,這人可是去了西邊,被安排的任務可不比她手頭的活兒輕松。
随手把簿子一丢,看它倒扣在桌上,腿搭在扶手,整個人沒骨頭似的躺進木椅:“這不是瞧了件很有趣的事,想來和你分享分享嗎?怎麼,不歡迎啊。”
時微寒觑了她一眼,不像是來分享有趣的事,倒是想閑得發慌來四處逛逛,疏解郁悶的心思。
“那要是不歡迎,你會走嗎?”時微寒撐着膝蓋起身,挽起的袖口讓腕上的黃紙大敞開。
桌上東西被這人弄得亂糟糟,像是遭了賊一樣。
“不會啊,我可是要多和你說幾句話才願意走,别想着糊弄我。”路眠沙晃着腳,“不然除了我,都沒人陪你這孤家寡人說說話。”
一點一點把東西放回原來的位置,看她晃動的腳丫子,時微寒擰眉:“你就不能坐的規矩點嗎?”
路眠沙吐了下舌頭,扮個鬼臉,仰躺在座椅裡:“我才不要,這樣多舒服。”
舒服?這樣若是談的上是舒服的話,那可見她對舒服的定義是有多麼的與衆不同。
時微寒搖頭,問她:“那你來我這兒到底是要幹嘛?”總不可能真的是有什麼值得分享的事吧,畢竟她可是連樹上多了片葉子都能在她耳邊念叨半天,太事無巨細了。
椅子上的人手撐着桌子,就那麼水靈靈的在椅子上站起來,時微寒掀了下眼皮,真想給她來兩下。
她叉着腰,臉上帶着屬于勝利者的笑,很張揚:“我跟你說,時微寒,昨天我逛論壇,看到一個人發了個帖子,叫什麼‘沒有人會知道岩泉市鬼店在哪兒’。”
時微寒挑眉,目光慢慢往上,落進她眼裡。
“我尋思着,是不是我知道的那個鬼店呀,要真是那地方,那怎麼可能會沒人不知道!于是我就留言,給了那人你的地址。”
原來是她啊,怪不得昨天下午那麼多人找上來,結果全是這人搞得怪。
擡手曲起指尖,望着路眠沙垂下來的眼睛,她說:“下來。”
沒意思的聳聳肩,撐在她遞來的手腕,從椅子上下來:“什麼嘛,你都不覺得這是件值得分享的事嗎?”
甩了張符紙在椅子上,路眠沙見沒地兒給自己坐,于是撐着長桌一跳,坐到桌子上。
時微寒拉椅子的動作一滞,還真是會想辦法,永遠不會虧待自己。
“是很值得分享,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找罪魁禍首。”時微寒斜孑她一眼,伸手拿起那被她到處亂扔的書簿。
路眠沙晃腿的動作停下,一頭問号:“啥呀?我怎麼就成罪魁禍首了?别給我亂安罪名啊,我可吃不下。”
“因為你的留言,導緻昨天找上門來的人比以往一個月都還多,讓我這清淨的地兒都快變成菜市場呢,你說?這事兒我該找誰呢?嗯?”時微寒看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可看的路眠沙心裡毛毛的。
啊呀,忘了這人是個喜靜的主兒,真是太失策了。
“那,對不起嘛,我錯了,我馬上把那條帖子删了。”路眠沙是個行動派,拿出手機就開始操作。
“喏,删好了,你就原諒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看她可憐兮兮的樣,也不曉得有沒有記住這一遭。
時微寒合上書簿,食指摩挲着封面留下的墨漬,垂下的眼眸擡起,落在路眠沙臉上。
被這突如其來略帶感傷的眼神看着,路眠沙眉頭一皺,她問:“怎麼了?不會還有什麼别的事發生吧?”
她的語氣聽上去很怅然:“碰到了一位引路人。”
“嗯?引路人?你的還是别人的?”路眠沙震驚,瞪大了眼。
“我的。”
靠。
路眠沙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話說,嘟着嘴其實腦子裡全是加載過當,類似機械的嗡嗡聲。
擡手抓了下脖子,一張臉皺着,她問:“你說的都是真的?确定沒騙我?”
說來說去,她還是不相信。
那可是引路人啊,可以說是命中注定本該遇見的那個人 ,怎麼能那麼輕易相信,而且還是這人的引路人。
時微寒望進她眼眸,說的很認真:“是她。命簿已經确定了她的身份。”
目光低垂,落在那被她合上的書簿,嘴張開又合上,手指擦着眉毛:“她不會在昨天那批人裡面吧?”
心裡藏着僥幸,她希望能聽到不同的回答。
“你覺得呢。”時微寒把問題丢回給她。
啊,完蛋。
路眠沙挺直的腰背塌下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吸引來她走神的目光。
手指因為疼而蜷縮着,路眠沙實在想不明白,有些糾結,于是問她:“這事你怎麼想?”
她咬着嘴唇,一瞬不瞬的盯着時微寒看,迫切想了解她的想法。
雖然封面的字寫了很久,可屋裡潮濕,墨迹還是暈了出來,指腹上沾了星星點點黑色。
“你不是曉得嗎?”
路眠沙移開目光不看她,扣在桌沿的手開始不安生,又轉回腦袋,臉上不再是調笑的表情:“那我尋思着萬一有不一樣的答案呢,所以是認真的?”
時微寒縮回放在桌上的手,交扣落在腹部,隻望了她一眼,搖頭:“不曉得。”
“你竟然也會說不曉得?”張大的嘴被手動合上,路眠沙起了小心思,觑着眼看她,“你動心了?”
歐買噶,天呐,老鐵樹終于要開花了嗎?那她可得多給些戀愛秘籍,不然都不曉得怎麼和人說話。
時微寒搖頭:“不曉得。”才見第一面,如果說是動心的話,不如說是見色起意來的更合适。
得,看來是套不着有用的消息。
跳下桌,路眠沙拍了拍手,活動着酸痛的手腕,看她望窗留下的側臉:“再想想吧,畢竟,挺不容易的。”
她走了,手一揮就消失了。
“拿個紙箱子來。”
幻作人形的烏雲從黑暗裡出來,接過她遞來的紙箱子,時微寒一點一點把壘起來的紙元寶裝進去,直到徹底裝滿。
剛走到書架邊上,正欲擡手做些什麼,身後烏雲喚她。
“大人。”
“嗯,”扭頭望去,黑黢黢的眼眸一閃一閃,她問,“怎麼了?”
烏雲又垂下腦袋,搖了搖頭:“沒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時微寒睨她一眼,擡手拉開書籍,合在一起的架子從中移開一道門的距離,邁着往下的樓梯,門在身後轟隆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