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回來了。
江枕西幫着把人擡進準備間,伍一夢跟着她一起進去。
白布蓋在臉上遮擋了面容,所有人都隻能看到被衣服罩着的身子,這就是她給人的印象。
把人穩當的放好,譚生擡手擦着腦門上的汗,喘了口氣,問江枕西:“東西都準備齊了?”
“嗯,準備齊了。”
“那需要幫忙嗎?”譚生又問。
江枕西目光轉了一圈,最後停在遊山水身上:“山水留下幫我,生姐你帶着其他人去休息吧。”
譚生點頭,招呼着其他人離開,把空間留給兩人。
“剛才那位是伍一夢的家屬?”江枕西打開工具箱,瞥了一眼旁邊。
遊山水和伍一夢站在同一個方向,隻不過一個站前一個站後,錯開了小半個位置。
“小西姐認識伍一夢?”遊山水驚訝。
站在她身後的伍一夢點了點頭,江枕西瞧了眼,嘴角起了點兒小弧度,挑了下眉:“認識,我是目擊證人。”
被這話炸的眼睛都瞪圓了,遊山水合上因驚訝而長大的嘴,手撐着桌沿:“那小西姐你沒有被吓到吧?沒受傷吧?”
眼神從上慢慢往下,肉眼可見的地方是完好無損,就是不知道心裡有沒有什麼影響。
“沒有,沒吓到也沒受傷,你想我如果要是有事的話,那又怎麼會來上班呢?不得趁機休個假,對吧。”
“也是。”遊山水撇了下嘴。
人倒黴的時候,真是啥事都能碰上,等會兒去找生姐給些法子去去晦氣。
“準備好了嗎?”把備好的材料和工具放桌上,江枕西扭頭問遊山水。
看了眼蓋了白布的人,又瞧着桌上擺滿的東西,咬了下唇,最後點頭:“準備好了,小西姐開始吧。”
伍一夢站在遊山水身後,目光一直落在桌上那張照片,那個人笑得很開朗,燦爛的笑容讓看到的人覺得心裡很暖。
可好難過啊,這樣的笑以後再也沒了。
先是默哀,然後她擡手慢慢扯開白布,看到布下的臉,遊山水眉頭蹙得很緊,不停吞咽着嗓子,還是忍不住那股緊張感。
“你和她關系很好嗎?”江枕西餘光瞥見她的難受,開口說話轉移她的注意。
遊山水搖頭:“雖然我們是一個宿舍,但我和她不熟,她是别的專業的學生,我隻是恰好聽到這事兒,想着能幫幫忙。”
“那她是自殺的嗎?”江枕西湊到遊山水耳邊小聲問了句,聲音很輕,輕到不會讓伍一夢聽見。
“我不知道。”
了然的點頭,江枕西繼續手上動作,替伍一夢修補面上的殘缺。
"小西姐,像這樣如果因為外力讓骨頭碎了,我們該怎麼才能讓它恢複的和以前一樣?"她有點難受,想吐。
“如果是小面積的傷,那麼我們不會采取外部措施,可以直接通過化妝來掩蓋受傷的地方。”
拿起一小塊材料,江枕西讓她捏了捏:“對于像這種大面積的面部骨折所造成的破損,我們會用這個附着在表面,根據生前面部形狀做出調整,然後再上妝。”
“這是什麼?”遊山水對這東西有點好奇。
“我讓人幫忙研究的新材料,用來做修補工作。”
“那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江枕西扭頭看她,臉上是平時難見的正經:“你為什麼想做入殓師?”
這是一個在小學課堂上經常被問的問題,隻不過現在目标已經安排好了,差的隻是原因。
“我想讓他們都能美美的、好好的離開。”
挺好的。
“在火化之前,我們會詢問是否要再見死者一面,如果要,那麼是否又願意讓我們給人化化妝,恢複一下‘氣色’?我們做這些不是單純的為了讓人能變得好看,而是想讓他們能稍微體面一點的離開。”
人赤/條/條的來,又赤/條/條的走,什麼也帶不走,那稍微能體面一點的離開,又為什麼不可以呢?
“生活一輩子,要吃很多苦,那麼最後理所應當的可以吃點甜。”
“這就是我能給的答案,現在曉得不?而且我們承了這個任務,那麼就應當盡力完成。”
說直白一點,都是些選擇的必然結果罷了,老闆給錢她辦事,一拍手的買賣。
遊山水點頭,給她遞去需要的工具,看着人慢慢變好,目光從屍體挪到江枕西手上。
這雙手太巧了,她好羨慕。
“小西姐,你來山青多久了?”
“三年,怎麼了?”江枕西扭頭看她,目光掃過站一旁的伍一夢,眯了下眼睛。
那人不知在想什麼,視線筆直落在地上,一副呆滞模樣,看起來傻傻的。
遊山水轉頭看去,迷惑的撓着腦袋,剛剛小西姐的眼神明明就是在說她是看到了什麼東西,可她身後明明是空蕩蕩一片啊,好奇怪額。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小西姐能在這裡做這麼久,是件很神奇的事。"
江枕西笑了笑,看着填補好的缺損面頰,瞧了好久,才終于覺得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