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出門,就聽到隔壁的隔壁房間,傳出旅館老闆訓斥孩子的聲音。
“你說你怎麼學的?!我供你上學,你的英文就爛成這樣?以後怎麼找工作?”
原來再氣定神閑應付客人的老闆,面對自己孩子,也會有氣急敗壞的一面。
她沒打算多聽牆角,徑自下樓去用公用飲水機打水。
再上來時,嶽晴看見有個小孩抱着頭坐在那輛破舊的小三輪車上哭……
有一隻拐杖扔在旁邊,嶽晴看着眼熟,随即立刻辨認出這就是自己下午遇見的那名少年。
下午少年在兩個壞孩子面前,盡管力量懸殊,卻一點都不怯,這會兒被自家親媽訓斥,居然委屈躲起來掉金豆豆……
“我讓你做功課,你跑出來幹什麼?”老闆走過來揪少年的耳朵,注意到嶽晴,有些尴尬地朝她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教訓自家兒子,“寫完功課,把英文好好念幾遍。”
“老闆,我是越港華廷中學畢業的。我英語很好的。如果弟弟英文不好,我可以幫幫他。”嶽晴上前來主動說,“強逼孩子,他會産生逆反心理的,不如我教他。”
“這……”老闆有些為難,清秀的兩道眉毛微微簇起來,“怎麼好意思麻煩你。”
“媽,我想姐姐幫我……”少年看了嶽晴一眼,又低下頭去,“我笨,不會寫英文作業。”
老闆“唉”了一聲,轉向嶽晴說:“那就麻煩你了。我打電話叫人送些吃的來,也給你們母女準備一份,多謝你願意給阿耀補習。”
“謝謝老闆。”嶽晴甜甜一笑,愉快地想,晚飯這下有着落了。
嶽晴回去交待了母親一聲,讓她千萬别亂跑,如果想要什麼,就在走廊上大聲喊她,烏華點頭表示聽懂了。嶽晴這才來到老闆房間給羅鑫耀補習英文。
嶽晴能夠看出羅鑫耀學習的欲望是有的,但是他的英文也确實很差。
她拿起他的錯題集給他講解時,他認真聽着她講,但并不怎麼問問題。
“阿耀,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嗎?”
羅鑫耀搖了搖頭,不是沒有不懂的地方,而是完全摸不着頭緒,不知道從何問起。
“那是都能聽懂?”
羅鑫耀如實告訴嶽晴,“我是都不懂。同班的人都是從出生起就開始學英文了。老師平時講課就會很快。我沒學過,跟不上老師講的。”
原來如此。
不是他不認真,而是根本無能為力。
嶽晴又問:“你有和你媽媽說過這個情況嗎?”
“沒有。我家條件不好,媽媽供我上學不容易。我說了,媽媽會傷心。”
的确,有些差距不是湊足學費,送孩子上好學校就可以彌補的。如果羅鑫耀告訴她老媽,他出生就落後别人一大截了,這差距就算再怎麼追也追不上了,這讓他媽媽怎麼想呢?
這孩子比嶽晴想的還體貼、早熟。他因為體諒母親不願意說實話,隻是一味被母親罵。
半個多小時後,嶽晴輔導完羅鑫耀完成英文作業,帶着老闆送上來作為答謝的兩個三明治和兩瓶牛奶回了房間。
吃完飯,歇了一會兒,嶽晴帶烏華去四樓公共衛生間簡單洗漱,送她回房間休息。
時間還早,她打算帶雪雀出去溜溜,于是故技重施,用蛇皮袋裝了雪雀下樓,避開二樓駐守的老闆的視線。
天黑以後,情人旅館客人越來越多。老闆應付着男男女女,見到嶽晴要出門,竟然來得及塞給她一罐汽水。
嶽晴笑了下,不耽誤老闆招呼客人,沒客氣直接接過來,背着袋子迅速下樓,在路邊把雪雀放了出來。
“雪雀,你說我們從哪兒轉起?”嶽晴雙手插兜,看着被各色霓虹招牌照亮到略略刺眼的街區,沒什麼主意。
雪雀叫了一聲,并不猶豫,直接朝左邊街道小跑着去了。
“你倒是果斷。”嶽晴勾了勾嘴角,跟在雪雀身後,開始勘察街區。
她發現下越多是五六層的老樓。而這些老樓,好多看起來至少建成有20年時間了。
老樓之間人流密集,一樓底商幾乎沒有空着的鋪位,有水果店、便利店、茶餐廳,還有服裝店、碟片店等……總之應有盡有。
二樓以上的,則多半開設為夜店、旅館,挂着嘴唇和玫瑰形狀招牌的,推斷是一些聲色場所。
越往遠處走,街道就越暗,也明顯安靜下來。
來往的人們穿着變得更為日常樸素,偶爾還能看到穿着校服的學生身影。嶽晴推測應該是到了下越的生活區域……
逛明白了下越,雪雀也解決了生理問題,嶽晴打算帶它回去休息。
一人一狗剛轉過身,忽然有一道身影朝他們沖了過來——
嶽晴吓了一跳,以為是搶劫的,正打算帶着雪雀逃跑,卻見來人沒過來,而是鑽進了不遠處的一個垃圾箱裡。
把垃圾箱的蓋子關上之前,那人對着嶽晴比了個“噓”的動作。
嶽晴借着燈光,依稀看清來人是個女的,她上衣被扯得破破爛爛的,頭皮秃了一塊,嘴角似有未幹的血迹……
嶽晴挪開目光,不去看那個垃圾箱,直到兩個男人後腳跑過來,她已經原地蹲下,正一下下給雪雀順着毛。
“喂!女仔,剛才有個女人跑過去了,你看到她往哪兒去了嗎?”
“好像是有一個人朝那邊跑過去了。不過太快了,我沒看清是女的還是男的。”嶽晴指着不遠處的一條岔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