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安靜地倚靠着男人，落地窗外不知何時傾瀉而下的大雪成為一幅盛大的背景闆，房間内隻剩兩道一深一淺的呼吸聲。

“嗡——”

通訊器忽然震動，将黏稠氛圍打破。

人魚眨了眨眼，看着江令惟起身，接起通訊。

阿瓦瑞提亞模糊地聽見那頭波書亞急急說了什麼，江令惟平靜地應下一句“知道了”，很快挂斷。

“出什麼事兒了？”它問。

江令惟瞥過一眼，沒急着回答它，視線落在腳邊垂落的魚尾。

那條本應美麗到令天地為之失色的銀白魚尾，因為人魚剛才掙紮時的又翻又滾，鱗片沾染上灰塵，玉石般的質感變得灰撲撲，讓人看着不免為寶物蒙塵而可惜。

“魚尾髒了。”

男人蹲下，伸手輕撫過在水中飄蕩時如紗綢一般的尾鳍。

人魚唇瓣微撇，也為髒污感到不悅，幹脆魚尾啪啪拍打了幾下地面，卻沒能把灰塵抖掉，反而沾上更多。

“……”江令惟被撲了一臉灰，無奈地按住他的腰，“别動。”

“嗯……！”

人魚像被掐住命脈，身體悶哼一聲軟下來，片刻後緩過神來不可置信地瞪着江令惟。

那個位置，隻要再側一點，就是他的……

江令惟沒注意到人魚的異常，打橫将他抱起，走向套房中的浴室。

浴室中央是一座圓形下沉式浴缸，不算很大，把人魚安置在這裡隻能說是将就。

首領府内當然有更适合的地方，但是江令惟不放心。

還沒養熟的小魚，擺擺尾巴，可就溜得沒影了。

人魚僵硬得像根木頭，魚尾直愣愣地杵在空中被抱着走了一路，放入浴缸。

一入水，他就像活過來，扭身沉到水底，銀色長發遮掩着粉紅的耳尖一閃而過。

“出來，别躲。”

江令惟眯起眼，沒懂他又在鬧什麼，手伸進水中撥動。

浴缸不算深，他輕易便能捉住慢半拍沒來得及收回的滑膩魚尾。

“嗷！”

人魚渾身一顫，眼見躲起來還不得安甯，惱羞成怒，扭頭作勢又要咬他。

江令惟及時将手抽出，人魚沒刹住，一下撲出水面，落進男人懷裡。

“嘶……”

脖頸處傳來刺痛感，人魚虛弱，嘴上也沒有多少力氣，隻是原本三道尚未結痂的血痕上，又覆了個新鮮出爐的牙印。

江令惟氣笑了：“還知道盯着同一個地方下口。”

人魚滿意地瞥一眼傷痕，揚起漂亮小臉，神色很驕傲的樣子，又直直看向男人的眼睛示威似的眯眼龇牙，口中發出赫赫的威脅聲。

“……”

江令惟呼吸猛地深重，喉結上下滾動，綠色瞳孔變得幽深，如在夜晚鎖定獵物的惡狼。

他捏住人魚精緻的下巴，嗓音沙啞，輕聲耳語：“原來是這麼兇的一條小魚，我好害怕啊。”

“赫呃——”

人魚得意洋洋到一半忽地頓住，意識到不對，眼前的人類根本沒有恐懼的模樣。

他一時更加惱怒，魚尾翻滾，掀出大片水浪嘩啦啦濺向四周，遠處的牆面都被淋濕。

“……好玩嗎？”

江令惟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他離得近，自然是最先遭殃的那一個，一天沾了三遍水，這次是真的感到有些無奈。

人魚眼見他神色不對，立刻機敏地沉入水中。

“沒有生你的氣，出來吧。”

江令惟确實沒有報複他的意思，拿出通訊器，在距離水面極近的地方輕晃，用哄小孩的語氣，“拿着，會用嗎？不會我教你。”

人魚連頭都沒露，伸出一隻白皙小手接過，在浴缸上磕了磕，然後嫌棄地丢出去，通訊器在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重重砸在地上。

“哈。”男人被這一幕逗笑，唇角勾起。

他撿起通訊器，操作了幾下，點開一部适齡觀衆為3-5歲的動畫播放。

炫彩的顔色配合着動感的音樂，屏幕中跳出一隻粉紅小豬，快樂地在泥潭裡打滾。

人魚被吸引了注意，扭過頭，極快地瞟了一眼，不屑地吐出泡泡，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