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幾天下來,除了丫鬟竹桃每日送餐之外,并無事發生。
又過了兩日,聽淩花說,顧鶴庭病好了,出了趟遠門。
顧鶴庭不在,沒人為難她,冷玉修覺得整個人松快不少。
連續的春雨過後,氣溫迅速回升,院子裡的花争相盛開,空氣中的香氣愈加濃烈。
自從顧鶴庭回國後,顧老爺子的身體比之前好了不少,許淑娴天天圍着他轉,更是沒什麼時間顧暇冷玉修。
百無聊賴的時候,冷玉修就喜歡坐在湖心亭喂魚,微風拂過,池面波光粼粼,錦鯉在水中遊蕩,她抓了一把小米,撒出去,一池錦鯉,托着長長的魚尾簇擁而上,紅鱗範金舞霓裳。
她看的入神,攤開手心伸向身後,“淩花,小米。”
很快,一把小米塞進她的掌心,冷玉修再次撒了出去,邊笑出聲邊說:“淩花你看那條最胖的,就它……”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隻因她回過頭發現身後之人,并不是淩花。
“就它什麼?”顧鶴庭順着她的話問了下去。
冷玉修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回來,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麼。怎麼是你?”
顧鶴庭理所當然,“這是我家,我在這裡有什麼稀奇的?”
冷玉修不想與之糾纏,随便找了個借口,“我還有事,先走了。”
湖心亭鍊接着折橋,而折橋又将将隻能容納一人通過,顧鶴庭雙手背在身後,站的紋絲不動。
冷玉修小聲道:“麻煩讓一讓。”
顧鶴庭非但沒讓,還往前邁了一步,問道:“你很怕我?”
冷玉修雙手攥成拳頭,眼神膽怯卻又一臉倔強,“你太兇了。”
一句沒什麼分量的控訴。
顧鶴庭不怒反笑,“我有嗎?”
冷玉修回憶了一下,從第一次見面的目中無人,到後來的蓄意灌酒,再到那個雨夜,樁樁件件,沒有嗎?
她把心一橫,重重點頭,“有!我是你大嫂,你對我不敬!”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敢說出這樣的話,若是換成顧鶴知,她是絕對不敢的,可面對顧鶴庭,她偏偏就有這樣的勇氣,大抵是覺得自己撞破了他和三姨太的奸情,心中的忌憚便少了幾分。
顧鶴庭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樣,旁若無人的笑出聲,笑聲過後說出的話,更是叫冷玉修頭皮發麻,“所以,為了報複,你就故意領着穆念芝趕來我房裡捉奸?”
冷玉修驚得不由後退一步,原來他都知道。
她退一分,他則進一尺。
顧鶴庭往前邁一步,雙手依舊背在身後,俯下身湊到她耳旁,用氣音說道:“那天在後院,我知道你都聽見了。”
原來真是秋後算賬來了。因為緊張,她心悸得厲害,感覺心髒下一秒就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可更多的是生氣,明明偷情的人是他們,如今反倒賊喊捉賊。
然而即使氣到這個份上,她也隻敢低低得罵一句,“厚顔無恥!”
“喲~沒想到你也會罵人。”
冷玉修覺得他簡直沒臉沒皮,多說無益,不打算再與之糾纏,伸手就要去推他,“你讓開!”
就在她碰到顧鶴庭手臂的一瞬間,他雙手也終于從身後拿了出來,随後一道細碎的光芒在眼前閃過。
冷玉修定睛一看,他手中捏着一條細細的項鍊,項鍊的另一頭,正是她那個丢了好幾天的長命鎖。
“你找到了?”她高興的忘乎所以,難得嶄露出少女的嬌憨,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嗯。”顧鶴庭解釋道:“挂在池子邊的雜草上了,再差一點就掉下去了。”
冷玉修從他手裡接過,發現和先前有些不同,“你換了鍊子?”
顧鶴庭盯着她的眼睛,看的有些出神,“這鍊子很舊了,鎖頭也有些壞了,我重新給你換了條新的 ,鎖頭加固了一下,以後不會再丢了。”
冷玉修的注意力全在長命鎖上,鍊子是全新的,閃爍着淡淡柔和光澤,鎖身還是原先的祥雲形狀,隻是鍍了紅綠白相間的海棠花卉琺琅,長墜上挂着四顆花苞形朱紅色瑪瑙。
被時光灌溉的舊物,經過精雕細琢,竟産生出一種頹敗厚重的美感。
“好美~”冷玉修不由發出感慨。
“我幫你戴上?”
冷玉修蓦然回神,聯想起先前種種,問道:“你是何時找到的?”
顧鶴庭嘴角上揚,沒有回答,一把扯過長命鎖,半命令的口吻,“轉過去!”
冷玉修這次沒有拒絕,乖乖轉身,顧鶴庭的手臂繞過她的脖子,像是從身後擁抱住她,将項鍊系上。
誰都沒有發現,池塘的一角,冒出頭的春芽悄無聲息舒展。
浮葉已出,夏也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