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顧鶴庭絲毫不打算給他面子,依舊輕飄飄道:“那又如何?我不喜歡她,不會娶她的。”
顧老爺子早年從商,無論在家或在商會,都是說一不二的,即便再怎麼寵愛自己兒子,在面對這種公然挑戰權威的行為時,還是會勃然大怒。他“啪”一下重重拍在桌子上。
冷玉修感覺自己的心也随着那一記聲音提到了嗓子眼。
“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你說不娶就不娶,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我們顧家做生意,講究的就是誠信,若連這根本都忘了,以後如何在商界立足。”
他說的字字珠玑,句句在理。
一桌人都不敢出聲,整個餐廳安靜的異常詭異。
顧鶴庭那一聲嗤笑,在這樣的沉默中,尤為清晰,“嘁~要娶你自己娶好了。”
顧老爺子氣得感覺下一秒就要去見閻羅,伸手就要去打他。
顧鶴庭仍不忘添油加醋,他看了眼對面的顧鶴知,又看了眼冷玉修,挑着眉道:“或者你讓大哥再娶一房姨太太好了,大嫂應該不會介意的,噢?”
冷玉修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跳了起來,牽着着頭皮也跟着發緊。顧鶴庭真是條瘋狗,喜怒無常,見人就咬的那種。
她珉了珉唇,這種場合還是乖乖閉嘴的好。
顧老爺子連呼吸都喘,大口大口吸着氣,幹枯的手指在空中止不住的發抖,指着顧鶴庭罵到:“不孝子啊不孝子,你想氣死我,是不是?念芝好歹也是千金大小姐,你怎麼能讓她做姨太太呢?”
顧鶴庭松散得神情,突然收緊了,他轉過頭,絲毫不畏懼顧老爺子的眼神,一字一頓道:“那我娘呢?”
顧老爺子愣住了,怒火被硬生生澆滅,“你說什麼?”
顧鶴庭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克制着劇烈起伏的胸膛,“我娘又憑什麼隻能做個二姨太?一輩子被人壓一頭?顧家怎麼起來的,你心裡沒數麼?我叫你一聲爹,是因為我身上流着你的血,你想讓我搞定杭城的事,沒問題,但想用我的婚姻來為顧家的生意鋪路,想都别想。”
說完,顧鶴庭拂袖而去,隻留下一桌人目瞪口呆。
過了許久,許淑娴才回過神,指着顧鶴庭離去得方向,咒罵道:“要造反了呀,這是要造反了呀~一點規矩都沒有,果然娘死的早,沒人教。”
也許是話說的有些過了,顧鶴知在旁小聲提醒道:“娘,你少說兩句。”
顧老爺子扶着額頭,被氣的不輕。他原先想通過聯姻的方式,讓自家的絲綢成衣,進駐穆啟年的百貨公司。時代不同了,受到國外的影響,現在的人更願意去百貨公司消費,其實顧氏的生意,已經遠不如從前了。
可他機關算盡,愣是沒算到顧鶴庭會不願遵守婚約,當年訂婚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強烈的反對意願。
顧老爺子隻當過孩子長大了,自己有主意了。
但比起這個,杭城的事,才是燃眉之急,而整個顧家,能解決這件事的,除了顧鶴庭,别無他人。
顧老爺子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壓一頭。他決定先将此事放一放,等顧鶴庭順利從滬上回來再說。
轉眼就出月,距離顧鶴庭去滬上的日子還有幾天。父子倆還是僵持着,顧鶴知開始充當起和事佬的角色。
他再一次撬開菡萏閣的門,不過,這一次沒有帶酒。
顧鶴庭為其開了門,懶洋洋将人迎進屋。
房内很亂,書桌上鋪滿了紙,圖的亂七八糟。
顧鶴知經過的時候,随意瞥了一眼,看見紙上的最下面,壓着一張白紙,上面畫着一個人,是個女人,不過隻看得見半張臉,盡管如此,顧鶴知還是能看出來,那副肖像,畫的極為認真。
他真的隻看了一眼,便坐到桌邊,語氣柔和,“準備幾時出發?”
顧鶴庭漫不經心回答:“還有三四天吧,快了。”
“噢。”顧鶴知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然後一拍大腿,“啊呀!壞了!”
顧鶴庭被他吓了一跳,眼神斜過來,“怎麼?”
顧鶴知皺着眉,看上去很苦惱,“前陣子,有個裁縫來鋪子裡說是要找活幹,隻是當時我正在忙,與他約了五日後再詳談。”
顧鶴庭當什麼大事,懶洋洋道:“一個裁縫而已,不行再換呗。”
顧鶴知珉了口茶,“你有所不知,這裁縫傲得很,說是留過洋,國外管這叫......叫服裝設計師。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洋氣的東西,我們從前的那些師傅做出來的衣服,都落伍了。我看過他的畫稿,确實很有點本事。可你也知道,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難伺候,我若是再往後拖延時間,指不定他就跑了。”
顧鶴庭點點頭,“說的也是,那我就自己去好了,到時候我和舅舅說一聲就行。”
聽他這樣說,顧鶴知反倒為難起來,“你是他外甥,自然不見外,可這爹交代我的任務,我必須得完成啊,再說,我們顧家不派個人去,顯得沒誠意不是?”
顧鶴庭突然有種預感,于是順着顧鶴知的話問下去,“大哥你可是有主意了?”
“你看,讓玉修同你一起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