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穆小姐,這件事鶴庭有他自己的打算,恕我無能為力。外頭太陽這麼曬,你快回去吧。”冷玉修不欲糾纏,轉身就要走。
“大少奶奶心裡,一定很高興吧?”穆念芝的聲音再次響起,冷冷的,帶着一點質問的态度。
冷玉修頓住了,一臉平靜的看着穆念芝,“穆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穆念芝慢慢逼近她,收起往日天真開朗的千金大小姐模樣,“大少奶奶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心裡怕是比誰都清楚呢。”
冷玉修臉僵了僵,但很快恢複平靜,她沒有說話,隐約看見穆念芝的嘴角弧度上揚,極其礙眼。
“我都看到了,那次慈善活動。你和顧鶴庭之間根本不普通的叔嫂關系。”
人在走投無路時,心中的惡欲也會無限膨脹,那一點本該掩蓋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又再次被提了起來。
冷玉修卻心虛了,心都提到嗓子眼,努力保持鎮靜,“你都看到什麼了?穆小姐,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和二少爺之間,清清白白。”
穆念芝不屑的哼了一聲,像是無聲嘲諷,“大少奶奶,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你也别急着撇清關系。不過,我今天來不是和你讨論這件事的。”
冷玉修看着她,沒出聲,午後炎熱的街道,像冰窖。
“我知道鶴庭對我沒感情,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穆念芝繼續自顧自說:“我也曾為此困擾過,但我不在乎。比起所謂的愛情,我更需要的是這段婚姻,以及顧鶴庭妻子的名份。”她自嘲般笑了笑,“你知道的,我父親是名商人,對商人而言,所有的付出都是需要得到回報的,包括親情。”
冷玉修不否認,顧老爺子也是商人,無商不奸的道理,她都懂。
“那是你和他之間的事,和我沒什麼關系。”
“大少奶奶,鶴庭不娶我,也會娶别人,你知道的,你們不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但如果他娶的是我,我至少可以跟你保證,不會幹涉你們之間的事。”
冷玉修突然笑了,笑她自作聰明,自以為是,“穆小姐,我想有件事你搞錯了,顧鶴庭喜歡誰,我管不着。但我和他,永遠都會隻是叔嫂。”
她眼神堅定,穆念芝慌了那麼一秒,但也僅一秒,就鎮定下來,随後莞爾一笑,“但你知道,流言蜚語向來不需要證據。”
冷玉修到抽一口冷氣,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孩很可怕,她明明笑的那麼天真爛漫,說出的話卻像蛇信子一樣惡毒。
見她終于變了臉色,穆念芝悠悠加了一句,“唾沫星子是能淹死人的,就像現在的我一樣。大少奶奶,你也想嘗嘗走在街上被人指指點點的滋味嗎?”
冷玉修終于按耐不住了,上進一步壓低聲音,“你威脅我?”
穆念芝着回答:“怎麼會呢?大少奶奶,我是在請求你的幫助。”
“求?呵!有你這麼求人的?”
穆念芝眨着眼睛,一臉天真,“我們本可以好商好量的。”
冷玉修看了看四下沒有别人,做出讓步,“你想做什麼?我就是帶你進去,你也見不到他的。”
“但我知道,他起碼不會遷怒于你。”穆念芝一把捏住她的手,再次強調,“帶我進去,剩下的我自己解決。”
穆念芝連着幾日來顧府,皮膚都比之前黑了一點,再加上沒有休息好,眼窩凹陷,看上去十分憔悴,其實冷玉修很理解她,也有些同情她,整件事她也是受害者,當初婚約也是穆老闆和顧老爺定下的,如今顧鶴庭又一意孤行解除婚約,從一開始,穆念芝就沒有選擇的權利,千金大小姐又如何,留過洋又如何?本質上,她們沒有什麼區别,無法左右自己的人生和婚姻。
冷玉修閉了閉眼,妥協道:“你跟我來。”
兩人一路穿過院子,菡萏閣的門大敞着,裡面空無一人。
冷玉修把人送到門口,“我說了,他不在。”
穆念芝一腳跨進去,在屋子裡慢悠悠打轉,經過窗棂的時候,她指着荷花池對面的院子問:“這景色真不錯,那對面的,可是大少奶奶的住處?”
冷玉修望了眼,自己的院子被窗戶框成了一幅畫,她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自己的住處,半開的窗,裡面的陳列清晰可見。她珉了珉唇,沒有說話。
穆念芝從窗邊繞到桌邊,一陣風過,滿桌的紙張散了一地,她蹲下來一張一張去撿,撿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不動了。半晌,她将那疊紙張放回到書桌上,唯獨手裡捏着薄薄的一頁,陰陽怪氣來了一句,“大少奶奶真是好福氣。”
冷玉修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穆念芝走到她面前,把手中那頁紙遞過去,“你自己看咯。”
冷玉修接過,紙上寥寥幾筆,勾畫一位在八角亭中托着下巴看書的女子,她一眼認出,那女子是自己。畫像右側工整寫着四個字——【修籬種玉】。
穆念芝的聲音離得很遠很遠,“還以為他是一時興起玩玩而已,沒想到是心心念念,求而不得啊~真是看不出來,顧家的兩個男人都被你迷的團團轉。”
冷玉修隻當沒聽見,目光癡癡落在那四字上,凝視的久了,竟産生錯覺,仿佛不認得一般,越是如此便越要更仔細看。
記憶中被塵封的一幕又浮上來,三年前的夏天,她就見過這熟悉又陌生的字體,一筆一畫,一撇一納,早就刻入腦海,熟記于心,如今再見,又怎會忘記。
那張像是從本子上随意撕下來的紙,至今還被她藏在一個小盒子裡 ,上面除了畫像和那四個字,反面,還有一行小字。
——【周五下午1點,大華電影院門口見。】
落款畫了一個眯着眼睛吐舌頭的素描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