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淩花迎上來,“大少奶奶,大少爺回來了。”
“鶴知回來了?”冷玉修的心提上來,她昨夜沒去鋪子,又一夜未歸,顧鶴知定是回來興師問罪來了。
淩花應道:“嗯,在屋裡呢,少奶奶你去哪兒了?昨夜不是去鋪子裡了麼?怎麼沒和大少爺一起回來?”
冷玉修不說話,心中難免緊張,不過正好借着機會把事情攤開來說,她囑咐淩花,“淩花,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和大少爺說,一會不管聽見什麼,你都不要進來,知道麼?”說罷,深吸一口氣,邁進了屋。
顧鶴知正倚在貴妃榻上看報紙,聽見腳步聲,擡了擡頭,“回來了?”然後又繼續看回報紙。
冷玉修心髒突突跳,走到圓桌旁,兩人隔着一些距離,她沒再敢往前走,遠遠看着顧鶴知,發現而立之年的他,鬓角竟多了幾根銀發,應該是操勞的。冷玉修心中生出幾分愧疚,低聲喊他名字。
“鶴知......”
顧鶴知嗯了聲,眼睛沒有從報紙上挪開。冷玉修正在糾結怎麼開口,隻見顧鶴知重重在桌上拍了一記。
“啪!”
顧鶴知平時大多時候都是溫文爾雅,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到底是顧家大少爺,真發起怒了,多少還是令人忌憚的。冷玉修吓了一跳,低着頭觀察顧鶴知的表情,他抿着嘴唇,太陽穴青筋凸起。
“荒唐!簡直荒唐!太過分了!”顧鶴知怒斥道。
冷玉修摸不透他指的是何事,她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顧鶴知又開了口。
“這穆老闆實在糊塗,怎竟和扶桑人做起生意來了,如今這世道亂,他們攪渾水攪得還少麼?這仗遲早是要打起來的,糊塗啊!”
原來不是說她,冷玉修松了口氣,手心捏了把汗。
顧鶴知看完報紙才後知後覺想起冷玉修的存在,“玉修啊,你方才可是有話要和我說?”
被這麼一折騰,冷玉修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她愣愣地看着顧鶴知,腦子裡飛快組織着語言。
“你臉色不太好看,可是生氣了?”
冷玉修徹底懵了,理了一半的思緒再次被打亂,張着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顧鶴知放下報紙,走到冷玉修面前,解釋道:“昨天也是突發情況,臨時有些急事要去錫城處理,沒來得及通知你。”他拍了拍冷玉修的肩膀,“你可是在小樓等了我一宿?”
顧鶴知昨夜沒在小樓?那也就是說,他并不知道她徹夜未歸的事。
“沒......沒有生氣。”
顧鶴知:“我以為你回家了,今早直接回來,沒見到你,便想你應該是在小樓過了一夜。”
冷玉修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可眼下的情況,顯然不再适合說她與顧鶴庭之間的事,那些堵到嗓子眼的話,隻好全數咽下,空氣中一時沉默。
好在顧鶴知沒有在家多逗留,交代了句好好歇息,便離開了。
顧鶴知離開後,冷玉修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睡到黃昏才醒。
期間,她迷迷糊糊做了個夢,陰沉沉的天,在一條小河邊,她跌坐在地上,周圍圍滿了人,對她指指點點,為首的女子是柳如夢,她向衆人控訴着冷玉修是如何不守婦道,是如何與顧鶴庭行不苟之事,是如何敗壞顧府的門風。
在她的慫恿下,周圍那群人叫嚣着要将冷玉修浸豬籠。掙紮中,那些人打她,罵她,甚至拿石頭砸她,她邊哭邊求饒,可最後還是被無情地塞進木籠中。
扔下水的那一刻,窒息感撲面而來,在沉入水底之前,她看見了顧鶴庭的臉,那個說要帶她遠走高飛的男人,在夢中隻是靜靜地冷眼旁觀,看着她被推進絕望的深淵。
她的身體徹底失重,眼前越來越黑。
“顧鶴庭——”
“顧鶴庭——”
“鶴庭——别丢下我——”
她不停喊他名字,直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她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拼命撲騰手腳。
熟悉的聲音從遙遠處飄來。
“玉修,是我,我在,是我!”
冷玉修猛得睜開眼,模糊的面容一點一點清晰,是顧鶴庭。
“做噩夢了?”
冷玉修驚魂未定,才發現自己驚出一身汗,宛如真的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夕陽斜照進房間,暖洋洋的,與夢裡的陰沉截然不同。眼前的,才是那個熟悉的顧鶴庭,她緊緊抱住他,貪婪地嗅着他身上獨有的味道,是那麼的令人安心。
她貪心的想,想将這份溫暖長長久久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