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路的日子并不是每天都能碰到客棧歇腳,大多數的時候他們都是在野外将就。
支起簡單的帳篷,點燃着小小的篝火取暖,馬兒拴在不遠不近的樹旁。這會兒,裴雲初借着和蘇珂一起打水,剛說一句話,燕不知就突然出現在兩人附近撿柴。
蘇珂見狀取了水回到休息地。
同樣撿完柴的燕不知也默默跟着回了營地。一個點火一個燒水。
裴雲初站在原地,垂下的眼皮彰顯着他的落寞。他的不開心是那麼明顯。
天邊的太陽餘下一角,天空慢慢變得陰黑,帳篷前的篝火是那麼溫暖,兩人忙碌的影子交織在一起。
裴雲初突然笑了,明明嘴角勾起,眼神卻不含一絲溫度。
“铮铮—”
“馬怎麼了?”
蘇珂正彎着腰整理帳篷,擡頭看着拴馬的方向。
裴雲初立即上前擋住蘇珂,按住馬背上的魔劍,“沒什麼,可能是渴了,師姐,我牽它去喝點水。”
他笑着說話,一如山上那樣是個溫柔的師弟,邊說邊解開拴在樹上的繩頭,然後不等蘇珂回答就牽着馬離開。
刀鞘聲動,見山無生感受到宿主的氣息,微微顫動。
裴雲初偏頭望着魔劍,隻一眼,原本顫動的魔劍突然恢複了平靜,就像一把普普通通的劍挂在馬背身上。
蘇珂愣了一下,望着裴雲初的背影陷入思考。
看着看着…
蘇珂别扭地往旁邊看去,那眼光明目張膽,她想當作沒看見都不可能。
這厮怎麼了,盯了她幾天。
她心中隻覺得怪異,想了想挂上假笑的臉問了出來;“燕前輩已經看了蘇珂好幾天了,可是我有什麼問題?”
“有嗎?”燕不知收回目光調整火柴。
沒有嗎?
蘇珂收回笑容,望着篝火前的燕不知,火光忽地燒起來,明明滅滅映得他整個人泛着淡淡的橘色,莫名給他的淡漠增添些許溫暖。
從未愈合的劍傷、暗淡的天色和荒蕪的野外,他挑動柴火的動作漫不經心,蘇珂時常恍惚,這位真的是創建靈鶴山的老祖宗嗎?
他除了武功方面其他地方一點也不像,尤其是說的話每一句不是讓人無語就是讓人覺得沒必要。
就比如這句“有嗎?”
問題是有沒有她不知道嗎!
一同上路這麼多天,她又不是瞎子,蘇珂不明白燕不知為什麼還要此地無銀三百兩。
但燕不知死不承認,蘇珂一時無奈,走過去找了個位置在他身邊坐下。
她随手撿起一根樹枝,像他一樣也戳起柴火,火星忽地四處亂濺。
燕不知拍了拍衣服上的火星,再一看,好好的衣服燎出一粒小洞。
“……”
蘇珂頓了一下,默默将已經點燃的樹枝插進土裡。
她和這人實在是沒話說,但幹坐着實在是奇怪,片刻後,随意找了個話題,“前輩和駱城主有舊?”
燕不知:“沒有。”
他說話聲音一貫簡潔,低低沉沉的,猛一聽又冷又硬讓人生不起一絲親近。
蘇珂“嗯”一聲,猛地擡起眼睛,帶着疑惑,“前輩不是說和駱城主有約,才為駱小姐治病?”
燕不知點頭:“是。”
“你不認識他怎麼和他有約?”蘇珂簡直要懷疑這人是不是有什麼癔症,這事不是才過去三天?怎麼聽着這人說話颠三倒四。
“嗯?”燕不知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瞥了她一眼,兩人視線相撞,他沒好氣說道:“這不是因為你?”
“和我有什麼關系?”蘇珂下意識往後傾斜,絕不認同這人的說法。
燕不知皺眉解釋:“你不是讓我去城主府探查?我自然要查看他的屍體。”
蘇珂懷疑自己是不是聽漏了一段什麼話,他們不是再談燕不知怎麼和駱城主約定的事,怎麼能扯到這。
望着燕不知的眼睛,他目光誠然,絲毫不覺得自己說得有什麼不對。
她下意識跟着順着他的思緒去想,忽然間,一個離譜的答案躍入腦海。
蘇珂:“和你有約的是駱城主的屍體?”
燕不知回答:“是。”
蘇珂面無表情:“……”
燕不知:“死者為大,私自檢查他屍體已是不妥,所以驗屍之前我覺得為他幫個小忙。你也知道他已經死了,約定自然就落到她女兒身上。剛好她有病,又不費什麼事,順手而為。”
蘇珂聽完臉色變得精彩紛呈,她重新望着眼前的人,這真的是映月池給了她一劍的晏今安嗎?
還是說這是代溝問題。
畢竟嚴格上來說,燕不知已經活得有兩個世紀之長,思想确實比較頑固。
但這算頑固嗎?她立即推翻這個想法。
哪裡是頑固,驗屍的緊要關頭和屍體做約定,這腦子分明是跳脫到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