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瞬時語塞,張了張口,不知再說些什麼。而公子卻接着說道:“茶博士,去将你家展爺請來。”小厮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地說道:“公子,這,不太好吧?展爺既與公子不相識,如何會來?”那公子也不惱,唇間笑意未減,隻道:“你隻管去,就說‘玉扇搖搖江南客,二十四橋半潭秋’,他定然會來。”
說罷眼神示意身後之人,那人自懷中摸出一錠亮晃晃的金子,丢給小厮,小厮連忙接住,放進嘴裡咬了一口,又放在胸口擦了幾下,笑着将其藏進懷裡,滿心歡喜下樓去了,隻道:“公子稍待,小的這就去!”
“是什麼人請展大人喝茶呀?我們尚有公務在身,你可别唬人啊!”展昭身後一名禁軍闆着臉說道。小厮連連搖手解釋:“小人哪敢哄騙大人呐,可那公子姓甚名誰小人的确不知啊!”突然,小厮一拍腦袋,笑道:“展爺,那公子讓我給您帶句話,說是聽了這句話展爺便會赴約了。”展昭随即問道:“他說的什麼?”小厮偏頭想了想,說道:“他說玉扇搖搖江南客,嘶,呃,二十四橋,橋……”見小厮急得直撓後頸,展昭笑而不語。
“哦,小人想起來了,是二十四橋半潭秋!”
展昭聞言眉峰微皺,“玉扇搖搖江南客,二十四橋半潭秋?江南客?半潭秋……”展昭聚起眉峰,兀自沉吟,心道:“二十四橋位于淮南東路的揚州城,乃六朝遺迹,環繞瘦西湖,景色怡人,唐代杜牧亦有詩曰‘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箫’,而這露落園恰巧位于二十四橋西側。若所料不錯,這露落園的‘露落’二字該是出自南北朝名家庾信《小園賦》的‘桐間露落,柳下風來’,此一句寫得正是梧桐零落,又還秋色,正對‘半潭秋’的‘秋’,至于‘玉扇搖搖’……想必便是那一柄可殺人于無形的玉竹梅花扇了,那如此說來,這‘江南客’不就正是揚州露落園的玉扇公子麼?”
想到這兒,展昭面上露出淡淡笑意,而後轉身對身後之人言道:“諸位請先至大理寺,展某随後便到。”說罷徑直離去,隻留幾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展昭走至玉塵軒,經小厮引路上了二樓,才上樓,擡起頭便見窗邊一人月色衣袍,端坐桌前,紙扇微搖,舉手投足之間,隐隐顯露出一絲清貴高華。
那公子自也看到了展昭,果真是豐神俊朗,器宇軒昂,一身赫赤官服更顯得溫潤如玉,劍眉之下,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正看向自己。
見展昭行至桌前,公子随即起身,卻是展昭先一步抱拳施禮,“想必閣下便是淩泱閣閣主‘玉扇公子’了?”
公子笑道:“正是顔某,久聞南俠謙謙君子,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在下五尺開外便覺英雄氣逼面而來!”
“閣主過獎。”
展昭隻是微微笑了笑,便生生驚住了顔卿,他不得不承認,展昭,确實長得很好看,笑起來的時候更是猶如春風拂面。
“隻因閣中要務,顔某未曾在露落園恭候展兄大駕,以緻今日才得如面,實在慚愧!”顔卿擡手為展昭倒上一杯茶,又複言道:“不知展兄找我何事?”
展昭見顔卿如此直接也就不再拐彎抹角,将禦書房憑空出現木盒一事、大名府銀镖送信一事以及牛角灣黑衣人一事一一說來,隻等顔卿下文。顔卿聽展昭娓娓道來,面上笑意更甚,心下隻道:好一隻機敏的貓兒!
等展昭說完,顔卿才應道:“不錯,樁樁件件,确是顔某所為。”顔卿應完這一句便不再言語,而正低頭細品香茗的展昭,半晌等不到顔卿下文,疑惑地擡起頭,不料正對顔卿那雙波光潋滟的眼睛。那人眼角含笑,靜靜看着展昭,眸中似乎藏進了滿天星辰。四目相對,竟叫展昭一時失了神,他慌忙低下頭去,不覺間已經紅了耳根子。
顔卿見狀挑眉輕笑,将目光移至一旁,接着說道:“澶州水患,顔某事先本不知情,隻因閣中弟兄自大名府送了來那禍國殃民的逍遙散,顔某才親至大名府探訪,機緣巧合之下,得知黃河決口、奏報被壓,大名藏有制毒工廠,且朝中勢必有其黨羽。隻不過,顔某一介布衣,不宜插手朝廷之事,故而,夜入禁宮。”
顔卿說得有理有據,展昭一時間也聽不出破綻,江湖上的人是管不了太多朝中之事,往往隻是胸存一腔熱血,卻因身份限制,隻能暗中從旁協助,這一點,自己是再清楚不過了。自己入仕以來,憑借着這個四品官銜,查處案情,确實方便了許多。
展昭弄清了緣由,念及周沆一案,便不再多言,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