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自顔卿房中離去後,回房稍作歇息,便又急匆匆出了門,片刻之後,顔卿也疾步走出客棧,兩人前後走過客棧大廳,卻對窗邊幾人視而不見,正在用早餐的綠珠,一面吞咽着湯餅,一面含糊不清的說道:“哎,怎麼都是清晨出門,星夜還不見回轉?”
店主也自内院晃晃悠悠走出來,伸着懶腰,漫不經心的道:“這二位爺啊,在房裡聊了整整一夜,就跟不累似的,天一亮又往外竄。”
“我家主子的事,你少管。”宋子墨也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目光清冷,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倒說得店主一陣尴尬。走到沈蝶跟前,宋子墨擡手行了一禮,道:“我家公子事忙,照顧不周之處,還請姑娘海涵,不知這館内可還住得習慣?”
沈蝶連忙回禮,柔聲道:“少俠說哪裡話,若非顔公子搭救,小女……”她頓了頓,接着道:“得公子救助,是小女的福分,一切都聽從公子安排,豈敢見怪?”
子墨順手接過綠珠遞過來的湯餅,拿起筷子,對着沈蝶笑了笑,“那便好,我家公子隻恐怠慢了幾位,讓在下代為賠禮,待此間事了,當親送姑娘返鄉。”
沈蝶點頭笑笑,便不再說話,倒是一旁的綠珠,憋了一天一夜,終于對着子墨問出了心中疑惑,“我說,呃……顔公子和展大俠什麼時候認識的呀?我怎麼感覺他們之間,有點兒……”
“有什麼?”子墨一邊嚼着湯餅,一邊擡起頭投來疑惑的目光。
“啊,我是說,這個……顔公子和展大俠該不會都有斷袖之癖吧?”
話音剛落,就隻聽宋子墨“噗”地一聲噴出了含在嘴裡的湯餅。“咳咳咳,你說什麼?咳咳,斷,咳咳,斷袖之癖?”
見宋子墨嗆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沈蝶連忙遞上手絹,随後對着綠珠嗔道:“綠珠!胡說些什麼呀!”
雖說沈蝶也覺得那二人眉來眼去之間不免有些暧昧,可也僅僅隻是見他們相處了一次,是丁是卯尚未可知,這種事情又豈可亂講?
好半天,宋子墨才緩過勁兒來,笑着對綠珠擺手,無奈地說道:“哈哈哈,放心放心,你那蘭台公子并無斷袖之癖,姑娘多慮了,至于她與展大俠嘛,嘿嘿,不可雲,不可雲。”
先一步出門的展昭,輾轉來到城東的和韻茶坊。由茶博士引上二樓雅間,在這裡,早有一人等候多時。
“展大人,久仰久仰!”
開口說話的,正是遼國的南府宰相耶律宗政。展昭觀此人眉目,竟也不像個胡人,樣貌與漢人一般無異,他随即笑道:“讓耶律大人久等,實展昭之過。”
一陣寒暄後,二人對坐,着茶博士上茶,怪的是,這二人分明都是兩國使者,會面不聊軍國要事,卻是品茶論道。
“茶之為用,味至寒,為飲最宣精行儉德之人。”耶律宗真一面烤炙茶餅,一面自顧自說着,“飲茶有道,首先講究色、香、味。聽聞宋人喜茶,不僅精于茶事,更擅長茶藝,不知展大人……”
展昭目光流轉于茶盞之間,耶律宗政的話一入耳,他便知道這位遼國宰相不是個簡單角色,竟懂得以茶鑒心,看眼前這架勢,想是要與自己鬥茶。
“分茶何似煎茶好,煎茶不似分茶巧。”展昭接過耶律宗政烤好的茶,細細研碾,慨歎一聲後,他接着說道:“你我二人這茶同出一轍,一般無二,又何來鬥茶之樂?不若,行茶令如何?”
耶律宗政聞言面上略帶疑惑,“哦?茶令,倒是未曾聽過,隻聞宋人風雅,飲酒之時多行酒令助樂。”
展昭一笑琅然,言道:“茶令如同酒令,用以助興增趣。行茶令所吟詩賦,皆與茶有關。”
“如此,那……”耶律宗政停下了手中的活,沉思片刻,接着道:“琴裡知聞唯渌水,茶中故舊是蒙山。”
展昭聞言淺笑,好一曲《琴茶》,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南府宰相倒是超然,隻是,遼國新主雖已繼位,卻是蕭後把持朝政,廟堂之中,忠志之士皆被排外,這耶律宗政想與自己說的,該不會是此詩尾聯“窮通行止常相伴,誰道吾今無往還”?念及此,他随即應道:“杯裡乾坤大,茶中日月長。”
輕歎一口氣後,耶律宗政悠悠念道:“俗人多泛酒,誰解助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