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淵見顔卿面露喜色,細思一番,問道:“莫非,是少主的意思?”
顔卿點點頭,道:“你我隻身在外,又無兵權,而高煜,帶有二十名親衛,且大肆招買所謂的遼國難民,倘若硬碰,隻怕你我雙手難敵四拳,有了宋軍鎮守才村,高煜必然有所忌憚,不敢肆意妄為,至于他與遼國……你來看。”
宋子淵跟着顔卿疾步來到桌邊,看她指着那副珍珑道:“棋局内,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長生,或反撲或收氣,花五聚六。”說着,她指向中間一枚黑子,接着說道:“此棋雖被圍住,但有兩個真眼,若棋手自堵一眼,則既不違背規則,亦可解此珍珑。”
宋子淵還在細看棋局,顔卿已踱步至一旁,她微微擡首,之間在耳際摩挲着發絲。
“如我所料不錯,此乃一語雙關,一是指遼國國主疑心耶律宗訓,他既與高煜有所聯系,便恐他與我密謀不軌,于是走出了耶律宗政這一步棋,倘若借耶律宗政之手說服與我,堵死了耶律宗訓的路,那他是忠是奸,自有分曉。這二嘛,或許是想借此棋局告訴我,這番登州之行,頗為兇險,需置之死地而後生,生死轉機或許全在我一人身上。”說到這,顔卿突然頓住了,她恍然憶起那位測字算命的呂先生所說,“轉機非君豈是誰”,不由得揚起嘴角,心道:那便搏他一搏。
顔卿還想說些什麼,猛地轉過身,興許是轉的急了些,她又在病中,身體虛弱,一時間頭暈目眩,足下一個踉跄。幸得宋子淵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扶住顔卿,低聲道:“别想了,歇會兒吧。”
臨潢府。
耶律宗真大擺筵席,招待宋國來使,八賢王趙德芳。
“實不相瞞,王爺抵達上京之前,孤王正着力整頓朝綱,故而未能遠迎,今略備薄酒,給王爺接風,還請王爺海涵。”耶律宗真說着,端起面前的酒杯,目光也随之落到了趙德芳的身上。耶律宗真不由得驚歎,眼前之人,目若朗星,眉似卧蠶,舉止優雅,儀态雍容,好一位俊美的八賢王!
趙德芳亦舉杯回敬,道:“遼主多禮。”
觥籌交錯之間,趙德芳幾次想将話題引緻真定府宋遼争端的問題上,都被耶律宗真繞開了,趙德芳撚須間,不由得心道:躲躲閃閃,必有文章,即便此事不是遼主受益,恐怕他也不想給個交代。
酒席散去後,耶律宗真招來北院大王耶律宗願,掩上殿門,對其道:“趙德芳此來,定是打探虛實,好在孤王已經撥亂反正,朝政大事皆可全權做主,不會叫他有機可乘。隻是,這真定府争端一事,宋遼各執一詞,究竟何人作亂尚未可知,不如先将這位八王爺留在上京,看看宋國的意思。”
耶律宗願擡眸,正瞥見耶律宗真嘴角的一抹笑意,登時明了,應道:“大王說的是,況且,宋軍已然自河間府揮師北上,倘若真起了戰事,那也是宋國先出的兵,留着八王爺,才好談條件。”
耶律宗真聽罷朗聲笑道:“哈哈哈,趙祯啊趙祯,這回你可是羊入虎口,怨不得我了。”
回到館驿的趙德芳,正與随從商議接下來該如何行事,卻忽聽門外響動,開門一開,院子裡站滿了遼國軍士,皆是身着戎裝、手舉長矛,為首一人見趙德芳開門,随即上前行禮,“王爺勿驚,此乃我主之意。”
趙德芳一甩衣袖,怒道:“哼,這就是你主的待客之道?”
那人連忙解釋道:“王爺切莫見怪,隻因我朝中奸臣佞黨尚未肅清,我主隻恐驚擾了王爺,特派衛軍前來護駕,王爺,請回吧。”那人說完便轉身離去,留趙德芳站在原地,怒火中燒,事到如今,他又如何不知自己成了俎上之肉,隻怪自己一時大意,當初耶律宗真尚未收複兵權,自然希望與我修好,如此,他才可心無旁骛對付蕭後,如今蕭後一黨已除,他的狼子野心便昭然若揭了,自己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眼下驿館戒備森嚴,随行禁軍又不知所蹤,當如何是好?
顔卿睡了小半個時辰,忽聽院中腳步聲由遠及近,宋子淵正在桌邊低頭看着脈案,一擡頭,宋子墨推門而入,他看了看窩在錦被下的人,随即放緩腳步,來到宋子淵身邊輕聲道:“耶律宗訓派人來了,說要面見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