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淵姗姗來遲,卻也帶來了蕭孝友的消息。
“此去東北方五十裡,有一片林子,名曰安林,蕭孝友率領日前的幾名親衛就藏匿于此,至于邬以嶺,還是不知所蹤。”
顔卿聽罷不覺疑惑,“藏在安林做什麼?”宋子淵歎一口氣,應道:“少主有所不知,隻因登州封城,安林便成了前往平海軍駐地的必經之路。”
聽到這兒,顔卿心裡咯噔一下,她這才明白,蕭孝友率軍燒了才村又綁走了名醫,隻是想引他們這一夥礙事的人出城,而後又守在安林,堵住了他們就近搬救兵的去路。可她依舊疑惑不已,從高煜的态度來看,這事情顯然與他無關,可又為何是子硯給自己送的字條?
午時剛過,耶律宗政的親信蕭撻斡便尋來了,卻隻是簡單與顔卿攀談幾句又匆匆離去。顔卿揉着眉心在江邊踱步,幾經思量,她還是邁步回院,走近展昭。有了白藥加持,展昭外傷炎症消下去不少,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如今還是行動不便,本想動動筋骨,可稍稍一運功,沒練幾下,就喘的不行,胸口也錐心般的疼。顔卿來時,他正坐在堂内撫胸喘息。
“你真當自己是鐵打的?”聽到顔卿的嗔怪,展昭也隻無奈的歎息,“傷及肺腑又牽動舊傷,的确非同小可,隻是,如今形式危急,我這一病,咳咳咳……”話未說完,又咳嗽起來,顔卿搶步上前,輕輕拍着展昭後背,柔聲道:“你隻管安心養病,一切有我。”
展昭止住咳嗽,應道:“登州的情形,我都聽說了,已然刻不容緩。平海軍本已加強海防,京城防禦使楊文廣被官家任命為定遠将軍,也早已趕赴登州,隻是,遼人奸猾,不僅鬧得登州大亂,人心惶惶,更使我等首尾不得相顧,平海軍不知登州情形,刺史也難傳消息出城。我雖已将登州險境告知官家,然山遙路遠,必是遠水難解近憂。”
顔卿順勢坐到展昭對面,道:“切勿擔憂,唯今之計,當是前往平海軍駐地……”顔卿話還沒說完,就被展昭打斷,“我聽說了,有遼軍藏在安林,此去必是兇險萬分。”顔卿點點頭,應道:“所以,我此來,便是向你借令牌。”
展昭一聽便知道顔卿說的是自己那塊可以調令平海軍的禁軍令,急忙抓住顔卿手臂,搖頭否決,“不可以!”
顔卿擡起略微有些顫抖的右手撫在展昭手背上,輕聲道:“我不去,還能有誰?你傷成這樣,如何去得?更何況,登州造成今日,也怪我疏忽大意,賭氣誤事,我總得給王大人一個交代,給貴國一個交代啊。”
展昭感覺到覆在自己手背的手在微微抖動,不由得泛起一陣心疼,自己本想着,若是她這手就這麼廢了,要護她一世周全的,可這身子偏偏這般不争氣,累得她接連動武,衛大夫說她昨日發病,疼得渾身痙攣,她卻一直瞞着自己,如今還要代替自己去尋平海軍,叫自己于心何忍?
展昭反手握住顔卿右手,許久不曾言語。
顔卿覺察到展昭情緒變化,輕歎一口氣,說道:“你别擔心,好歹,我也是一國儲君,他們還不敢把我怎麼樣,更何況,遼國的南府宰相耶律宗政也派人來了,雖說他手下僅有親衛十五名,可入府衙護住王大人綽綽有餘,就是牽制耶律宗訓也不成問題,隻要我調來平海軍,與耶律宗政裡應外合,登州之危,即可解矣。”
展昭拗不過顔卿,眼下又别無他法,本欲讓她帶上白玉堂,可又擔心白玉堂體内蠱毒未曾散盡,若是再傷了顔卿,則得不償失,他也隻得拿出黃銅令牌交予顔卿,雙手遞過巨阙,看着那人一襲青衫策馬遠去,在心裡喃喃:一路平安。
展昭卻不知,他立在院門看着顔卿漸行漸遠,沈蝶也在堂屋門口癡癡望着他的背影。
殘陽依山,昏暗的暮霭漸漸壓了下來,此處雖沒有懸崖峭壁的石山,卻遍布土崗起伏的丘陵,遠遠望去,一片林莽,密不透風。
顔卿遠遠望見前面煙籠霧鎖,耳邊隐隐傳來幾聲烏鴉叫喚,她便勒住了缰繩,這地方枯曼層層,喬枝郁郁,若是行在林中,恐不見日月,不知天時,她不禁感慨:好一個險惡的去處!
這便是宋子淵口中所說的安林。顔卿即行之際,宋子淵本要跟來,卻被她勒令回轉。
“少主,那地方常年不見天日,險象叢生,您一個人去,太危險了。”顔卿不顧阻攔,執意要行,“子墨随着蕭撻斡進了登州城,這烏泱泱一院子人的安危,可就全落在你肩上了,你若與我同去,倘若有何不測,叫他們如何是好?”宋子淵還想說什麼卻被顔卿打斷,“蕭孝友的目标不是我,是展昭,現目前,能調動平海軍且身處登州的,隻有展昭。保不齊,他也探聽到你我落腳之處,欲對展昭動手,他現在這樣,哪裡抵得過?”
宋子淵颔首不語,顔卿便借機又道:“輕車都尉宋子淵聽令,今特命爾鎮守本宅,如若兩日後日上三竿我還未回轉,即刻帶人撤回開封,不得有誤。”宋子淵聞言倏然一驚,他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看向顔卿,剛張口又被顔卿堵了回去,“哎,這可是軍令,不得違抗啊!”宋子淵無可奈何,隻得抱拳稱“是”。顔卿回首,又補上一句:“展昭若有差池,我拿你是問!”這才邁步進屋去尋展昭要那塊黃銅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