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俠莫急,展大人是刑部座上賓,而非階下囚。”白玉堂還是不放心,畢竟趙祯這金令箭是在自己手中的,即便展昭沒露餡兒,來日追查起來,不也還是犯了王法?
豈料張龍接下來的話卻更叫白玉堂摸不着頭腦,“我與展大人前腳邁進刑部,傳旨官後腳便至。官家下令命刑部将此案交由開封府重審,展大人便留在刑部調閱卷宗,少時便會回轉,隻恐大人擔心,故而命我先行回府報信。”
白玉堂摸了摸鼻梁,暗自疑慮:這官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今日莫不是有意戲耍與我?
約摸掌燈時分,展昭終于帶着盧方一案的卷宗回轉開封府,安頓好人證物證,又将盧方押進大牢,這才推開房門。
“展昭,你可知罪啊?”冷冷的聲音從桌邊傳來,展昭蓦然一驚,這聲音,不是趙祯是誰?他連忙斂袍下擺,“微臣叩見聖上。”
随着燭光亮起,展昭心裡也開始忐忑不安,官家怎會在自己房中?府中為何沒人提起?官家此來又是……
“起來吧,别跪着了。”趙祯的話打斷了展昭思緒,展昭這才擡起頭緩緩起身。趙祯一身常服,斜靠在椅子上,顯得有幾分慵懶,而他身前的桌子上,赫然擺放着展昭的那兩塊令牌,令牌下方還壓着一封書信,隐約可見信封上三個小字——大理段。
見展昭眼神有意無意飄向桌上信件,趙祯直起身了,自令牌下方抽出信件,說道:“這是大理國送來的,信中言明登州之難與大理國内政攪擾确有幹系,現其已命皇城司徹查,待真相大白必遣使來京請罪。”趙祯說着說着竟不自覺笑出聲來,“展昭,大理國這位少主,對你可是贊許有加,喜歡得緊呐。”
說罷,順手便将信件遞給展昭,展昭一時惶恐,忙拱手低眉,應道:“事關國家機密,臣不敢逾矩。”趙祯聞言淺笑,“不妨事,是朕要你看的。”
展昭斟酌片刻,還是接過了信件,抽出信箋,入眼的果然是那秀麗的蠅頭小楷,展昭随即舒展眉頭,露出淺淺笑意。
“若不是這封信送的及時,朕遣人傳了旨,你展大人,是不是已經私闖刑部,入獄劫囚了?”聽到趙祯冷冷問出這麼一聲,展昭頓感後背發涼,連忙颔首,“微臣知罪。”
趙祯輕歎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負手來到窗邊,卻瞥見牆上一副竹石圖,上書“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落款之處,既寫了展昭,又寫了顔卿,他俊眉一挑,不由得輕笑出聲。随後他轉過身,看着還在低頭等着自己訓話的展昭,又邁步走了過去。
指着桌上的黃銅令牌,趙祯正容亢色,“你可還記得,朕因何擢你為禁軍指揮使?”展昭應了聲記得,便又聽趙祯言道:“年前,前禁衛軍總領楊琨領命前往襄陽,一行六人,除楊琨外無一生還,後又調禁軍二十餘名趕赴襄陽,日前傳來消息,又是死傷過半……展昭啊,自黃河決口以來,這襄陽城主,就布了一盤大棋啊。”
展昭記得,這塊禁衛軍黃銅令,是在夜光杯一案後自己送顔卿回揚州引蛇出洞的前一夜,官家親至開封府秘授的,當時在場的外人也僅有楊公公一個。官家與顔卿均疑心襄陽王爺,奈何苦無證據,自己接了黃銅令,也就攬過了暗查襄陽王的差事,一旦襄陽情況有變,自己便要即刻南下,有了禁軍令,方可号令親軍,以清君側。
“如今襄陽形勢不明,你便将此物交還于朕,是何道理啊?”
“臣……”面對趙祯的質問,展昭有些不知所措,今日他心緒紛亂,一時間沒想那麼多,險些辜負了官家一片厚愛。
想到趙祯對自己,一向是青睐有加,更是多番委以重任,自己今日卻叫人左右為難,實在汗顔,随即撩起衣袍下跪請罪,“臣有負聖上厚望……”可話還沒說完,就被趙祯打斷,“怎麼?今日還沒跪夠?”
展昭悶着頭站起身,默默收回趙祯遞來的兩塊令牌。
“今日之事,朕不予計較,來日仍需卿鼎力相助。”說完轉身就要走,可堪堪行至門口,又回過頭,“替朕回一封信,你與白玉堂可要好好謝謝顔閣主的救命之恩。”
展昭點頭稱是,送走趙祯,他摩挲着信箋,不由得冁然而笑,顔卿啊顔卿,萬萬沒想到,即使遠在千裡之外,你也能助我化險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