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晖得了父親指示,即日便打點行囊,帶着小童趕往揚州。
“不知兄台來訪,有失遠迎。”匆匆趕來的宋子墨連忙将人引進堂中,待小厮奉上香茶,便聽展晖問道:“貴公子不在府上?”宋子墨接過茶盞後應道:“家中有事,急招公子回鄉,故将閣中事務交由在下暫為管理。”展晖點點頭“哦”了一聲,押一口茶後又問道:“但不知幾時回轉?”
宋子墨不知展晖所來何事,念及展昭情分,隻當是展昭托人前來相問,卻也不曾疑慮,一股腦就給交代了,“實不相瞞,我家公子回鄉,實因族人紛争,急需有人協助老爺主持大局,在下日前收到書信,不日也将回轉,今後,恐怕是不會再步入中原了。”
展晖聞言,心中咯噔一下,面上隐隐露出些許怅然,他放下茶盞,輕聲歎道:“唉,是我家三弟沒有福分了。”見宋子墨一臉狐疑,展晖才終于道出此行的目的。在聽到展老爺子一早便看出顔卿是女子之後,他嗆咳一聲,手中茶盞也一時沒端穩,灑出些茶湯潑在衣擺上,他連忙放下茶盞,随手撣了撣衣擺,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見宋子墨的反應,展晖也一時如坐針氈,隻暗罵老父親非要自己将這事捅破,如今也隻得尴尬賠笑,紅着臉咬牙說完了一席話,他忙端起茶盞猛灌了一口,堪堪蓋住一臉窘态,卻隻聽宋子墨長歎一口氣,“可惜啊可惜,可惜身份有别,我家主子……唉,我家主子身系重任,恐與展大俠難成佳偶。”
倒也不是宋子墨僭越,敢替顔卿做主,隻是他深知顔卿身份之尊貴,她的親事關系到國家安定,若真要同展昭結親,除非是兩國聯姻,否則,又豈可私定終身?更何況,以顔卿的身份,即便是聯姻,也必然是同王公貴族,絕無可能是一個禦前侍衛。
“不過,這隻是在下想當然爾,主子的事,做下屬的也不敢決斷。”宋子墨陪着笑臉,卻又暗自感慨造化弄人,而展晖,話說到這個份上,自也心下明了,雖說之前沒看出顔卿是個女兒身,但如今,卻猜到了宋子墨的言外之意。自己弟弟好歹也是個皇家護衛,朝廷四品,可宋子墨卻說展昭與顔卿身份有别,又說顔卿身系重任……以此推斷,那顔卿的身份必不簡單,搞不好還是哪國的公主,若真是那樣,那這親可就不易結了。
又複相談幾句,展晖便起身告辭。然而,讓宋子墨沒想到的是,不出半月,江湖上竟就傳遍了南俠展昭與丁氏雙俠之妹丁月華互換了佩劍定親的消息,隻說展昭劍膽琴心,丁月華蘭風梅骨,二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親事,就定在了來年春日。
轉眼間便至正月,顔卿因本主節祭祀一事在皇城中忙得不可開交。本主,是白夷人特有的宗教信仰,白語稱“巫增”,即“本境福主”,是每個村社乃至整個國家所供奉的至高無上的保護神,其供奉對象或人或神,有帝王将相,有忠臣良将,有平民百姓,亦有花蟲鳥獸。而每年的正月,便是一年之中最為隆重的本主會。
而今年的皇家祭典定在了正月十四,所供奉之人,則是當年兵渡泸水,在滇地留下了七擒七縱佳話的漢丞相諸葛武侯。當顔卿捧着整理好的參典名冊步入宣德殿時,段嶽臻正手握羊毫,伏在禦案前,提筆欲寫卻又沉吟不決,緊皺的眉頭總也不見舒展,顔卿一時好奇,便示意宮人不必傳告,隻提着衣擺輕手輕腳行到段嶽臻身旁。
雖說段嶽臻正凝眉沉思,可餘光還是瞥見了一步步靠近的顔卿,還不等那人說話,他便道:“瑞兒啊,你快來與為父瞧瞧,這上聯已寫成多時,下聯卻是久思未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