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是被精心設計出來的。
這是一個猜測,毫無根據的猜測。
但是陸澤川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直覺。
年少流落在外,身世坎坷,機緣巧合之下被尋回帶到魅族。
血脈測驗,理所應當地檢測出了頂級天賦和血脈。
同族比鬥,曆經了蔑視、下藥、陷害,曆盡千辛拿到魁首。
外出遊曆,但凡被逼到險境必會有所奇遇,偶遇世家大族必會卷進風波。
他的人生遵循着非常标準的先抑後揚,一波三折定勢。
在陸澤川看來,這是一個非常标準的——劇本。
沒錯,劇本。
還是一個非常俗套的蹩腳劇本。
他默不作聲地遵循着劇本行事,直到有一天來到世界邊緣,用自己全部的魔力擊碎了天幕的一隅,窺探到世界的另一面。
在那一天後,他的内心升起了兩種想法。
一、找個機會把天上那個肆意操縱的家夥揪下來狠狠揍一頓。
二、無聊,太無聊了,就這麼去死了,好像也沒有任何遺憾。
于是他就在長老會上提出了放棄族長繼承資格。
衆長老表示不理解,他們一緻認為陸澤川繼任下一任魅族族長的可能性最大。
“我不接受雙修,大概成年之後其他家夥就可以輕松超越我。”
陸澤川隻輕描淡寫解釋了一句,在長老會上掀起軒然大波。
一幫人像是看怪物似的,圍着他看了好久,從苦口婆心到破口大罵。
這架勢讓陸澤川意識到,大概是從魅族出現起,就沒有遇上過他這樣的奇葩。
他就這樣抱着胳膊站在中央聽他們罵,等他們罵完了,再慢條斯理開口。
第一句話——
“你們對這個世界有什麼想法。”
?
長老們愣了。
陸澤川接着道:“你們對魅族這狗屁發情期有什麼想法,就這麼接受了?”
“對現在人族魔族勢不兩立的局面呢,習以為常?”
“都這麼大歲數了,從來沒想過探究一下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律嗎?山河流轉,日月變幻?”
“你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這個世界嗎。”
場面陷入沉默。
一幹長老的表情與其說是憤怒,更多的是茫然。
“抱歉,我做不到。”
“我有疑問,我疑問可大了,我現在覺得你們在我面前什麼都不是。”
陸澤川挑了挑眉,笑得有些殘忍。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估計在這幫人眼裡是個瘋子。
“發情期,呵,這世上除了魅族,隻有魔獸才有固定發情期,你們不引以為恥,反倒引以為榮。”
“魅族忠誠于欲望,我不否認這一點,可惜你們從頭到尾都沒想過,這是你自己的欲望,還是外界強加于你的欲望。”
“再說了,不是有句話這樣說嗎。”
他聲音裡含着笑意,像是開玩笑似的随口一提,态度輕慢,眼神卻是空洞,仿佛透過在場諸人看向渺遠的未來。
“沉淪于欲望的人,終究會被欲望毀滅。”
看了一圈人仿佛宕機一般的面龐,陸澤川聳了聳肩,笑意漸淺:“算了,我跟你們這些假人在這說什麼呢。”
他轉過身,大步朝外走去,伸手輕點,大門處的禁制轟然坍塌。
“自古以來,沒有任何一個魅族族人能夠扛得住發情期。”
“就算暫時扛住了,也隻是強行壓制而已,總有一天你會遭到反噬,輕則修為盡失,重則暴體而亡。”
陸澤川回過頭,說話的是坐于首位的大長老。
大概是還懷揣着讓他這誤入歧途的小輩引入“正道”的希望,想憑這幾句威脅就讓他知難而退。
他笑了笑。
“謝謝提醒。”
“你們可以就這麼當我死了。”
……
就像是解構自身一樣,重新審視構築起他這個個體的所有,思維、精神、□□、魔力體系……
近乎病态的,将自己的每一個反應、每一句話都琢磨出一個起因結果來。
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内省自身,直到對外界的一切都不甚在意之後,情緒、欲望都可以舍棄。
久而久之,他的發情期就這麼被硬生生壓下去了。
這種情況持續了多久。
他記不清了。
隻知道,他再一次重新感受到情緒,是因為一個即将被魔蛛吃掉的綠色火柴人小精靈在他面前哭得稀裡嘩啦,亂七八糟。
該說不說,陸澤川頭一回見識到這麼真情實感的撕心裂肺。
鬼使神差的,就救下了。
一開始是不在意的,任由這小家夥亦步亦趨的跟在自己身後。
後來閑聊了幾句,隻覺得他傻。
陷害、下獄、驅逐出族……是有多沒心眼才被算計到這個程度?
同時也感到新奇。
——都到這個地步了,這小家夥怎麼還對這破爛世界有這麼多好奇心。
第一次動心,大概是在酒館裡被不夜歡宴折磨的時候。
這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從幻境拉出來,也是第一次他感受到這個世界上有人跟他有同樣的想法
——“我最煩别人跟我說,因為你是什麼,你就該怎樣怎樣了!”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還需要給個理由一二三嗎。”
明明自己還是個小孩,情事風月一概不通,頭頂着本命法器把一衆魅族訓的跟鹌鹑似的。
完了再得意洋洋地向他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