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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妖兒又來到了母樹跟前,不過這次是拖家帶口。
母樹嫌棄陸澤川嫌棄到一看到他枝葉都往旁邊繞,拒絕之意溢于言表。
妖兒把手貼上去,打算跟母樹來一場親切的長談,但他手一放上去,一道冷硬的命令聲像是炸在他耳邊似的,震得他縮了縮脖子。
陸澤川将手放在他肩上,一道溫和的精神力傳了過來。
“祂說什麼了。”
祂讓你滾。
妖兒舌尖在嘴裡轉了幾轉:“嗯……沒說什麼。”
陸澤川挑了挑眉,顯然不信。
妖兒沖他燦爛一笑:“真的,你可是現任代族長夫人,祂能說什麼!”
代族長夫人?
陸澤川被這稱呼弄得一愣,眯眼打量了妖兒好半晌,突然低頭湊進,溫熱的嘴唇貼上去,從面頰一路輾轉到雙唇,吻得人喘不過氣。
“你幹嘛啊……”
過了好一會兒,妖兒才艱難抵制住誘惑,退開來,當着母樹的面,他心裡久違地感到了羞恥。
“幹嘛?”陸澤川伸手抹過他嘴角,輕笑一聲:“我在行使我代族長夫人的權利啊。”
他笑得眉眼彎彎,嘴唇猩紅妖冶,一雙紫眸更是攝人心魄,魅族自帶的種族buff真的讓他一舉一動都透着一種讓人心癢難耐的風情。
妖兒哼了一聲,直接不看他了,專心跟母樹交談。
母樹沉默了許久,長長地歎了口氣。
“吾可以不計較汝的無禮,一刻後汝進入繭中,吾為汝洗筋伐髓,剝離魅魔血脈。”
妖兒撓了撓臉,有點不好意思:“我這次來就是打算跟你說了,我不打算剝離魅魔血脈了,以後……”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母樹立刻打斷他。
“不準!吾不接受精靈族有一位擁有魔族血統的族長。”
妖兒:“我還沒說完呢!你幫我把聖女姐姐複活了,這族長她來當。”
母樹厲聲道:“你可知道!是因為汝許諾了擔起族長一職,吾才會同意讓與生命之泉。”
妖兒想起那被他們掠奪的幾乎空了一半的池子,突然有點心虛,語氣委婉了許多:“呃……雖然我不當族長了,但我畢竟也是精靈族的一份子,該幫的忙也還是會幫的,隻是不當族長而已,再說,憑我的能力真的當不好這個族長,是吧。”
母樹沉吟片刻:“吾會讓聖女複活。”
妖兒笑了起來:“那就好。”
聖女姐姐美麗強大又足智多謀,比任何人都珍惜着精靈族的身份,直到最後一刻都在踐行着精靈族的使命和信仰,由她來當族長複興精靈族再合适不過。
母樹下一刻又道:“但是汝必須剝離魅魔血脈。”
妖兒“嘶”了聲。
怎麼就說不通了。
母樹語氣嚴肅:“對于精靈來說,魔族的力量是極惡之物,這股力量本就不屬于汝,長久留在汝體内隻會是你身體受損。”
妖兒愣了愣:“可是老陸說這個力量已經成為了我的一部分……”
母樹:“魔族的話汝安能信!”
妖兒被這話吼得有點委屈,默默怼了一句。
你說的話我就能信了嗎。
他想了想,轉過身期期艾艾道:“親愛的……”
“嗯,我在。”陸澤川視線從未離開過他:“怎麼了。”
妖兒猶豫了一會:“如果我把心髒還給你,你是不是會比現在更好。”
陸澤川語氣依舊溫和:“這個問題我們不是之前商量好了嗎。”
關于剝離血脈的問題,他們之前确實達成了共識。
原本妖兒也想趁這個機會把心髒還給陸澤川,但陸澤川本人不同意。
“剝離血脈很痛苦的,我不想你遭這罪。
陸澤川撥了撥他的額發,眼神有些心疼:“而且,魔族的心髒隻獻給心上人,一旦收下概不予退還,你現在還給我算什麼,你想賴賬?嗯?”
妖兒後來想了想,陸澤川的心髒在他體内待得好好的,确實也沒必要特地剝離,于是也就同意了。
但母樹說這會損傷他的根基……
妖兒苦口婆心:“我現在真的覺得蠻好的,我也相信老陸不會騙我,或許你們能給彼此多一點信任,曆史上精靈族和魅族不也合作過幾段嘛,老話說得好,多一個盟友好過多一個敵人嘛。”
母樹:“……”
雖然祂一言不發,但妖兒聽着頭頂上的枝葉呼嘯聲,覺得母樹此刻恨不得一巴掌扇醒自己這個戀愛腦。
但是妖兒又回憶了一下自己兩位好友為魔族幹過的事……嗯,他還沒有戀愛腦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母樹沉默了很久,妖兒仿佛聽到了祂第一百零八次歎氣。
“汝釋放族紋,吾為汝探查一下身體。”
妖兒心下一喜,知道這是妥協的前兆,依言上前。
不管怎麼說,他身上有一半血脈都是由母樹賜予的,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在母樹和陸澤川之間做選擇題。
母樹的力量融融又聖潔,籠罩在他身上沒有半分不适,甚至于能在精神識海深處引起陣陣共鳴。
迷迷糊糊的,妖兒大腦有點犯困,開始漫無邊際地想事情。
想他跟陸澤川從初遇到表白,想他後來以魂體狀态遊曆大陸,想後來女王以一己之力引發的精靈族和魅族驚世一戰……
嗯?他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呵,還真是賊心不死。”
耳邊響起一聲冷笑,像是平地起驚雷,不過幾息間,妖兒感覺自己被一股外來力量硬拽出來,從母樹枝葉中掙脫,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妖兒掐了一把自己,強行睜開眼,看到陸澤川一手摟着他,另一手抵上了母樹,暗色魔力與母樹的力量兩相對撞,在這片封閉空間中激起巨大音浪。
母樹像是被激怒了,枝條翻飛,靈光大漲,無數根須從地面暴起,如靈蛇般纏繞向陸澤川,卻被他周身湧動的漆黑魔力一一震碎。
妖兒看着陸澤川從母樹中緩緩抽取出一個小光球,散發着瑩綠色的融光。
他看着有幾分熟悉,鬼使神差地想湊上前摸摸,卻被陸澤川一把拉開距離。
“你别碰。”
“這是什麼?”妖兒擡頭問。
陸澤川還沒來得及回答,光球裡倒先傳來一道聲音,帶着幾分慵懶,像是剛從睡夢中蘇醒。
“啊?這是哪?我怎麼會在這裡啊……”
妖兒聽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因為這聲音同他一模一樣。
“你是……艾爾芙?你還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問的是陸澤川。
陸澤川同他抵了抵額頭,溫聲道:“等一下,之後我們換個安靜的地方,我跟你解釋,先讓我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完。”
妖兒看了他一會,乖乖點了點頭。
陸澤川将妖兒放下來,一手握着他,另一手重新放在母樹上,借由妖兒身上的精靈族本源之力傳音。
“魔族豎子,汝休要對吾無禮!”母樹顯然是氣瘋了。
比起祂,陸澤川此刻顯然是淡定許多:“我問你,剝離血脈的過程中,你會把這個東西放到他體内嗎?”
他說的自然是一旁艾爾芙的光團。
“那是自然!”
母樹喝聲道:“這是他寄存于吾體内的精靈本源之力。”
“那你知道你這麼做後,他的意識會被艾爾芙的意識替代嗎?”
“汝什麼意思!!”
陸澤川眯眼看了祂許久:“算了,跟你這種沒有自我意志的東西說什麼呢。”
在母樹一聲接着一聲的嚴厲斥責下,陸澤川置若罔聞地打了個響指,一道傳送法陣自他腳底往上。
再睜開眼時,妖兒已經回到了自己在精靈遺迹外安置的小屋裡。
而此刻小屋内,正有人在等他們。
“哇!”妖兒率先驚喜地叫了出來:“團長,你的頭發變黑了!”
好久不見的宋引墨,今日是難得的騎士裝扮,黑亮的長發束之腦後,整個人看上去英氣俊逸。
宋引墨撚了撚自己鬓邊的發絲。
“嗯,多虧了生命之泉。”
妖兒眼睛一亮,瞬間将之前的抱歉抛之腦後,蹦跳着撲進宋引墨懷裡:“要不我們把剩下的都搜刮了吧!”
宋引墨揉了揉他的頭發,眼神柔和了許多:“暫時不用。”
“你怎麼在這?”陸澤川皺了皺眉,有些不爽。
與此同時,一道不知名的漆黑魔力憑空将妖兒從宋引墨身上剝了下來,再輕輕巧巧地放到對面軟椅上。楚淮微笑着從身後的廚房中走了出來,端了一杯紅茶放到宋引墨跟前,緊接着就化成一隻黑貓閑适地縮到宋引墨懷裡。
宋引墨瞥了陸澤川一眼:“怕你們出了什麼岔子,剛好有空就來一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妖兒撚起桌上的糕點,送入口中壓壓驚。
宋引墨和陸澤川對視一眼,最終還是陸澤川開口。
“我們之前有過猜測,母樹是世界意志的一部分,祂的一切行為都是基于代行世界意志而延伸的。”
“就算祂本身沒有想要害你的意圖,但是祂可能自己都不清楚一些行為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你前世……”陸澤川抿了抿唇:“遭到巨大沖擊後失去了記憶,變成了一段時間的魂體,在此期間是由另外的意識來掌管你的身體。”
“洗筋伐髓,剝離血脈的痛苦不亞于此,我擔心會重蹈覆轍。”
“我一直在想,‘艾爾芙’的意識是怎麼出現的。”
陸澤川看向妖兒:“他不是你,這點毋庸置疑,但他也不像是外來意識,我思考了許久,直到宋團長跟我說了一些事情我才明白過來。”
宋引墨點點頭:“我在精靈遺迹的幻境裡做了一些實驗,我不知道你們的幻境是怎麼樣的,但是在我的幻境裡我看到了我、楚淮,還有你們所有人。”
“但我看的出來,在那個地方,除了我跟楚淮,那裡的你們全都不是你們,可是他們所有的行為邏輯卻又非常渾然天成,甚至于比起現在的我們,他們與這個世界更加契合,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給它們起了個代号,叫原初數據。”
“我懷疑——”宋引墨頓了頓:“那個艾爾芙就是你的原初數據。”
妖兒眨了眨眼:“那你們也有原初數據嗎?”
“有。”
宋引墨:“但目前尚未找到蹤迹。”
“哦。”
妖兒歪了歪頭:“所以你們是覺得如果我剛剛答應了母樹,他會把艾爾芙的意識放在我體内,然後這個我也就不複存在了。”
“先前隻是猜測。”
宋引墨:“但照現在形勢來看,這一點已經被證實了。”
“那、你、們為什麼不早跟我說?!”妖兒拳頭攥緊了。
“尤其是你!”他回過頭大力錘了一下陸澤川:“你怎麼不早說??!”
陸澤川沒躲,老老實實受着:“原本也隻是猜測,而且你還要跟母樹談判複活聖女,照古籍記載母樹對精靈族人有絕對的掌控權,我擔心祂會偷窺你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