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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馳在鄉野小路的破舊馬車上,十幾雙眼睛大眼瞪小眼。
一幹姑娘怯怯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後低下頭,隻偶爾有幾道眼神飄向最角落的金發少年上。
“姐姐,她好漂亮……”
死一般的寂靜中,一個看上去約莫隻有十幾歲,一身灰撲撲舊衣的褐發小姑娘輕聲道。
一旁姐姐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噤聲。
若是太過吵鬧被外面那些護衛聽到了,免不了要一頓教訓。
自己前途未蔔,此刻的她們沒有精力,更沒有資格去關注别人。
更何況,在她們之後要去的地方,長得漂亮,隻會過得更慘,死得更快而已。
從上了馬車開始,莫凡就沒有說話,隻是偶爾有小姑娘對他投來好奇的目光時,沖她們和善地笑笑。
中途馬車停了一次,外頭的護衛架起了篝火,簡單煮了一些食物,不一會兒,香氣就飄了過來。
一幹人風風火火,偶爾摻雜幾句插科打诨,不到一刻鐘就解決了吃食問題,即刻駕車起行。
從頭到尾,沒有人想起來給她們這一車姑娘送點水和食物。
不多時,馬車内響起低低的啜泣聲,片刻後便停了下來。不知道是誰,所有姑娘都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目的地城堡沒有莫凡想象的那樣富麗恢宏,金磚鋪路,寶石點綴,但也能看出主人家底殷實。
入口鐵門處镌刻着族紋徽記,尖拱形鐘塔,圓拱型主堡,飛扶壁支撐高聳結構,頂上大片的玫瑰窗和聖像浮雕,外圍的庭院更是打理得井井有條。
推開主堡大門,迎接他們的是揮鞭的破風聲。
一個穿着華麗的青年坐在匍匐在地的男仆背上,手中揮舞着黑色長鞭。
在他對面跪着一排全身赤裸的人,有男有女,背上無不是血痕交織,新傷舊傷交錯。
但是現場寂靜得可怕。
除了揮鞭的破風聲,青年的微喘聲,剩下的一幹仆人連呼吸都聽不見。
一聽見門開的聲音,青年望了過來,眼睛彎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終于來新人了,你們動作可真夠慢的。”
他将手中長鞭遞到身旁仆人手上,毒蛇一般的眼睛貪婪地盯着護衛隊長身後的“新鮮血液”,尤其是當落在位于隊伍最後的金發少年上時更是異彩連連。
半晌後他吞了吞口水,艱難地捂住眼睛。
“先上去請父親大人定奪。”
“是,少爺。”護衛隊長俯首。
青年凝視着女孩的隊列慢慢消失在走廊盡頭,就在這時,隊伍最後的一個黑發女孩突然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個讨人喜的微笑。
雖然不及一旁的金發少女驚豔,但她的五官舒服耐看,圓溜溜的眼睛大而澄澈,黑白分明,在他見過的一幹少女裡也實屬上乘。
一直以來青年見過了太多,從一開始的畏懼讨好,到後期的心如死灰,但從沒有一人會向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瞬間就多了幾分興緻。
但可惜那家夥幼态的臉、纖瘦的身形一看就是他父親的口味,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他手上……
青年遺憾地想着。
莫凡沒能看清城堡主人,也就是那位青年口中的父親大人的真顔。
背着光隻大緻看了個身形,聲音倒是聽了全貌,低沉粗嗓,偶爾有風箱一般呼哧呼哧的聲音。
不一會兒她們一幹人便分門别類,消毒、換衣、進食,帶到了地下室,十幾個人擠在一間小屋子,等候着城堡主人的傳喚。
“不要想着逃跑,這方圓百裡都是伯爵大人的領地,所有逃跑的人我們都會送到夫人手上。”
侍女長面色如鬼一般慘白,冰冷冷地警告完後便鎖上門離開了。
或許是因為知道死期将至,反複按捺住的情緒開了個口,那些在心底埋了很久,如跗骨之俎般纏繞在她們身上的恐懼,在素不相識的彼此面前,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仿佛這樣就能多幾分慰藉。
“我是被家裡人送來的,我姐姐一年前也被送到了這兒,他們都說她死了,我大概也是會死在這的……不過家裡也沒有什麼好待的,村長說糧食不夠,養不活這麼多人,到這裡好歹有吃的。”
“我也是……”
“我跟妹妹原本就是孤兒,被商隊賣到這兒的。”
“那位伯爵大人聽說私底下……有難以啟齒的愛好,我們之前見過的那位少爺也性格殘暴,以打人為樂。”
“我的村子離這比較近,聽村上的撿屍爺爺說,附近的亂葬崗裡偶爾有被挖了眼珠剝了皮的屍體。”
……
既然都是要死,那臨死前不如吃得飽飽的,再上路,也不用他們動手,在那之前我一定會自行了斷。
褐發小姑娘心道,她一抹眼睛,目光裡閃過一絲決絕。
隻是可惜了那漂亮的金發姐姐。
如果她有機會逃出我們的領地,去找别的領主求救,或許她能過上很好的生活。
……或許她還能帶上她身旁那位黑發姐姐。
那姐姐一直沖着她笑,笑得很溫柔,很好看。
想着想着,她又偷摸把眼神飄向了角落處。
隻一眼,她就愣住了,呼吸驟停,片刻後,她放輕手腳偷摸地爬到金發少年身邊。
“你旁邊那位姐姐呢。”
金發少年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手中撥弄着不知從哪采摘來的花葉。許是被追問得煩了,半晌後他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