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擱在兩旁,想撐起身子端坐起來,畢竟這種軟趴趴的姿勢在這所講究禮儀的學院裡有礙觀瞻。
然而他還未支楞起來,就又被按了回去。
一隻冰冰涼涼的手在他耳朵附近作怪,一會兒沿着耳廓撥弄,一會兒揉揉耳垂,玩得不亦樂乎。
“……你在幹嘛。”
“剛剛看的那本書上說,對視是不帶情欲的接吻,我這樣看你,你有感覺嗎?”
“……”莫凡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照這個說法,我從小到大看的最多的就是我們村長,難不成我跟他接吻了上百次?”
“所以真的有嗎?”
“你覺得像嗎?!”
裡希特微微蹙了蹙眉,像是在思索。
“抱歉……”莫凡做了個深呼吸。
好歹相處了這麼久,他隐隐約約抓住了裡希特神奇的腦回路,心說自己一個人類跟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魔族計較什麼。
“你别想歪,真的沒有,書上這種說法隻是一種比喻。”
“哦。”
裡希特垂下眼睑,漆黑的眸子完全掩埋在陰影中,顯出幾分脆弱。
莫凡從這個單字中聽出了别别扭扭的委屈意味。
坦白來說,他其實并不算一個不解風情的人,相反他的浪漫情懷可嚴重了。
從小到大,看書是他唯一的愛好。
但原來的村裡實在沒這個條件,村長家裡為數不多的那幾本冒險小說都快被他翻爛了。
然而就是那幾本現在看來十分粗劣的小說,構築起了他所有的幻想世界,也成為了他最終決定離家出走的導火索。
他會同意來這所勇者學院,有九成的原因是這裡有全人族最大的圖書館,囊括了人類幾千年來的人文精華。
文學、傳記、小說、曆史、圖鑒……所有類型應有盡有,莫凡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感覺像是老鼠進了米缸。
他入學以來主動學的第一個魔法是速讀魔法,五天内創下閱讀近百本的記錄。
當然,鑒于他現在好歹還是個學生,課程學習不能落下,所以莫凡每看一本教科書就要獎勵自己五本小說或圖鑒。
大老師:“這書寫得不行啊,起承轉合隻做到了個起,明明是個熱血冒險故事,後面又臭又長。”
莫凡翻頁的動作頓了頓:“你怎麼老是神出鬼沒的,下次能不能提前說一聲?”
大老師:“這有什麼辦法,你當我成天沒事幹嗎,我自己都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才能跟你聊天。”
莫凡眨了眨眼:“原來你是有正事幹的呀,我還以為你是個無業遊民呢。”
“……按咱倆的交情能不能保持一些基本的體面和尊重!”
大老師有些心累道:“你别忘了,你小時候還纏着我給你講故事聽呢。”
莫凡噎了噎,沒好氣道:“那還不是因為你一直沒個正形,總逗我玩兒,實在對你尊敬不起來。”
“原本我還指望着你能教會我些什麼,現在看來還是我自己學來得靠譜。”
大老師:“太天真了年輕人,我這種資曆深厚的‘老人家’,在這個世界上很少見的,你不覺得你在跟我的聊天中學到了不少東西嗎。”
“資曆深厚?”
莫凡呵呵了聲:“那你談過戀愛嗎?”
話音剛落,大老師一臉高深莫測地笑了:“嗯,談過。”
這回莫凡是真的驚訝了。
一枚鏡子……還能談戀愛?對方莫非是把梳子?
大老師繼續好整以暇道:“所以呢,你現在是想找我戀愛咨詢嗎?”
莫凡回過神,嘴巴微張,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
“沒有,隻是随便說說。”
其實他自己心裡也知道,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
沒辦法與别人商量什麼,因為他本就知道答案。
既然已經看到了風險,那麼從源頭上掐斷它是最好的做法,這是莫凡一貫的主張。
隻要不跨過那條邊界,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然而事與願違,他本人一再的逃避和退讓并沒有什麼用,另一位主角裡希特的言行卻一直在越界的邊緣左右橫跳。
也不知道最近這家夥是看了什麼東西,開了什麼竅,一改之前愣頭愣腦的直白作風,仗着自己“非人類”的免死金牌,總是在做出一些驚人之舉後,眨巴着一雙漂亮眼睛茫然地看着你,像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言行不當在什麼地方了一樣,讓你想生氣都氣不起來。
就比如——
“我說……這教室這麼大,兩邊都有座位,你就非要跟我擠一起嗎?”
高貴又典雅的禮堂式大教室内,莫凡坐在邊緣角落。
裡希特下巴擱在他肩上,從身後半環住他,抱住就不撒手,眼睛半阖着。
“我好難受,借我靠會兒……”
他的聲音裡夾雜着濃重的困倦氣息,聽上去可憐兮兮的:“我讨厭這個教室,旁邊都是光屬性魔法陣,還有我最讨厭的教會那幫人的氣息……”
然而莫凡依舊繃着一張臉,不為所動。
——你要是手裡沒捧着一本1|8禁小說的話,這鬼話我還能信一信。
他頂着四面八方投過來的若有若無的探究目光,一低下頭就能看到某些露骨放浪的文字。
一些場景和氛圍描寫光是瞟一眼就能讓他這種百歲老處男面紅耳赤,臊得不行,隻覺得身心都要快被這羞恥感蹂|躏殆盡,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麼窘迫過。
我勒個天爺嘞……
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
有沒有人來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