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日子裡,每每想起這件事,唐怡萌都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媽呀!
她是被下降頭,還是患上失心瘋?
怎麼口不擇言都這種地步?
在唐怡萌的想象中,另一個自己從天而降,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說說你,你有這份争強好勝的心用在學習上好不好?
為什麼要在這裡呈口舌之快,還黃%&*$。
你讓葉沛良怎麼看你?
嗚嗚嗚……
唐怡萌告誡自己,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爛招千萬不能再用了。
其實葉沛良還是誇了她的,但唐怡萌并沒有因此沾沾自喜,反而更尴尬了。
即便隔着鏡片,她也能感受到來自眸底深深的無奈。
唐怡萌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她很想告訴葉沛良,自己不是那種随便開黃腔的人,然而說得多了,又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事實上,唐怡萌低估了葉沛良的承受能力。
在她低着頭,默不作聲地用腳尖來回劃地時,穿好西裝外套的葉沛良一邊整理袖口,一邊問了一個足以撼動唐怡萌靈魂的問題。
他說:“你知道黃盤用英語怎麼說嗎?”
這……
唐怡萌驚恐擡眸,以為自己聽錯了。
黃什麼?什麼盤?
這個詞怎麼會從葉沛良的嘴裡說出來?
但他确實說了。
說得平心靜氣,坦然自若,不隻不會讓人産生半分邪念,那樣和緩的語調,簡直比冰晶融雪還要清澈,比淙淙山泉還要動聽。
特别是當她撞上葉沛良的眼睛時,她慌裡慌張地快要摔倒,卻被他毫無波瀾的目光穩穩撐住。
葉沛良光風霁月,他延續着帶有疑問的眼神,沒有羞怯也沒有慌亂。
仿佛這個詞和山川雲海一樣平常,不僅沒有任何特殊含義,還能入詩入文,成為争相傳誦的經典。
有那麼一瞬,唐怡萌甚至覺得,難道是她理解錯了?
見唐怡萌沒有反應,葉沛良挑了挑眉,散漫地發出一個鼻音:“嗯?”
唐怡萌回過神,倉皇躲過他的注視,難堪地摳着手指:“呃……”
不是她不想回答,是葉沛良精準問到她的知識盲區。
哎,也不能說精準。
畢竟唐怡萌的知識盲區那麼大,大到好像撒哈拉,至于不盲的區,差不多隻有一粒沙。
碰到盲區是稀松平常,碰不到才是老天開眼。
唐怡萌為自己匮乏的學識羞愧。
不對!
唐怡萌忽然意識到,不知道黃盤的英語有什麼好羞愧的,知道才奇怪吧!
想到這裡,唐怡萌變得理直氣壯許多。
頭擡起來了,胸膛也挺起來了,包上的草莓熊挂件也更鮮豔了。
唐怡萌搖了搖頭,把“不知道”三個字說得蕩氣回腸,說完還以此為榮似的強硬反問:“怎麼了?”
再說了,黃盤這個詞應該不在考研英語範疇吧?
其實葉沛良也沒有别的意思。
他隻是想到唐怡萌在惡補英語,所以趁這個機會和她多說了兩句。
葉沛良告訴唐怡萌,和中文不一樣,在英語裡,通常不用“黃色”表達“色情”,而是用“藍色”,所以黃盤的英文是“blue movies”。
這是唐怡萌第一次聽葉沛良說英語,簡短的兩個詞,還是那種難以啟齒的詞彙,偏偏被他說得靡麗缱绻,如夢似煙。
唐怡萌沒有喝酒,卻醉了似的沉溺其中,仿佛灌進耳朵裡的不是聲音,而是輕易不會示人的經世陳釀。
在此之前,唐怡萌曾為孫老師的英語發音折服。
她以為孫老師已經足夠完美,沒想到那是因為葉沛良深藏不露,随便一開口,就把孫老師比了下去。
可惜隻有兩個詞,來不及細細品味就沒了。
唐怡萌不敢放肆遺憾,而是盡力拉着殘存的記憶仔細回味。
要是再多說一點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她的心聲,說完黃盤的英語是“blue movies”後,葉沛良并沒有立刻停下。
他們出了餐廳,進了電梯,一路上,葉沛良閑聊似的将這個話題延伸下去。
他從“blue movies”這個俚語的由來,講到“blue”的其他含義。
葉沛良舉一反三,又說了黃、綠、黑的獨特用法。
諸如黃色可以表示膽小,綠色代表沒經驗。
有些是唐怡萌略有耳聞的,有些是從來沒聽說過的。
在葉沛良不疾不徐的講解中,唐怡萌宛如踏上一葉扁舟,在蜿蜒輾轉的碧波中穿梭遊弋。
她安然倚在船頭,聽葉沛良介紹沿途的大好河山。
平平無奇的風景,在他的指點下活了過來,這裡發生過怎樣的故事,那裡出過什麼典故,小到奇峰怪石,也被賦予奇妙瑰麗的想象。
一個急彎過後,重山劈開,唐怡萌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