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瀾步入書房後,門就被外面的人合上了。她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十分不對勁。明明是正值酷暑,而這書房卻滲着幾分陰涼的冷氣,書房憑空變得有些陰森森。
屋内的窗戶緊閉,桌上的月季耷拉着花朵,書房裡靜悄悄。沈聽瀾五感靈敏能聽見門外的人平緩有力心跳聲,卻聽不見房間内第二個人的呼吸聲。
難道世子不在書房,沈聽瀾不解地望向書桌,還未來得及移走視線,隻見一個人影緩緩現身,吓得沈聽瀾睜大了眼睛。
有人?!
從裡側書架走出的人,正是世子,今日一襲黑色長袍,長袍下擺繡着一絲若隐若現的金色走線,看不出花紋具體模樣,隻能看出世子的臉比衣裳還黑。
沈聽瀾識趣的快速收回視線,心裡在想另一個問題,為什麼她方才并未察覺到世子的存在?難道她練氣七階還比不過一個練武的凡人。
若是遇到這類高手偷襲她,沈聽瀾可不敢确定憑借着修士的能力能安然無恙的全身而退,看來她還是得努力修煉。
出神的想着該如何快速修煉,隻聽見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相比往日多了一分沙啞。
“開始吧。”
看來世子今日的心情,真是肉眼可見的差,目光如劍般刺過來,她沒來得及多想,深吸一口氣,拿起玉笛開始吹奏着《往生》。
《往生》的前奏與《心湖》有幾分相似,但是含義大不相同,她不小心吹錯調,此刻懊悔不已。
音修與普通樂師不一樣之處在于音修隻能老老實實演奏出完整的曲子。中斷或修改曲子都會遭到曲子的反噬,輕則損修為法寶受損,重則道心紊亂。
曲子平靜幽深,沈聽瀾暗道不好,這《往生》一般是安撫逝去的靈魂,死者的屍體,回憶如走馬燈般在逝者的腦海中浮現,了無牽挂地前去輪回。
能讓人平靜,但也讓人失去求生欲。不知道對活人的影響是什麼,她隻能無奈地繼續吹奏着,餘光看向秦無拘。正巧和秦無拘幽深的雙眼四目相對,這眼神比她師父帶來的壓迫感都強,沈聽瀾頂着低溫灼燒的視線繼續打量着世子。
世子一臉平靜,神色如往常般冷漠,靈氣的溢出倒是變得克制,他收回了視線,開始提筆寫字,神情認真不知道他在寫些什麼。
沈聽瀾起身,走向世子的身邊,赫然發現世子太過投入筆下,沒空搭理她的動靜。沈聽瀾不敢太過僭越,離了書桌還有一小段距離,她伸長脖子,隻見世子洋洋灑灑寫下了一大段話,她清楚看見開頭寫着大大的遺書兩字。
沈聽瀾倒吸一口氣,不敢再看下去,加快了吹奏《往生》的速度,她真是恨不得将書桌的那張紙撕碎。
世子仿佛沉浸在哀傷中,一字一劃地寫着最後的遺言。
有些曲子凡人還是不太适合凡人聽,不對,是活人不能聽。沈聽瀾沉住氣,把平靜甚至帶着幾分哀傷的曲調吹得飛快,吹得慷慨激昂。
松蘿本來聽着曲子沉浸在回顧自己普通又無趣的前半生,萌發着不想活了的想法,聽見曲子停了後,那些想法也如泡沫般很快消散,她開始思考着明天該帶什麼糕點給沈姑娘。
沈聽瀾好不容易吹完,握着笛子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書桌旁喘着粗氣。
秦無拘也從方才那種荒唐的想法中抽離出來,他看向手中的筆,又看向自己寫下的遺書,大腦明明怒火中燒,内心卻死氣沉沉,提不起半點怒火。
想到沈聽瀾的曲子往常便暗藏玄機,這次定是她瞎胡鬧,讓他幹出了這種荒唐事。秦無拘懷疑地看向沈聽瀾,見她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他的書桌前,說不定已經看完了這張紙。
“世子,我記錯曲子了。我今日自罰多吹奏一會。”沈聽瀾低頭認錯,經驗告訴她,此時此刻就應該及時認錯,進行補救。
“嗯。”沈聽瀾的曲子确實對他有益,今日從早疼到現在的頭,神奇的好了,雖然不知道她方才吹奏的是什麼,惹得他情緒動蕩,寫下遺書。
他拿起這張紙,不願多看一眼,慢條斯理地撕碎。
沈聽瀾安分乖巧地退到安全距離,準備繼續為世子吹奏着,隻聽見世子大人又開口了,“别再吹方才那首曲子了。”
“不會的,不會的。”沈聽瀾猶如小雞啄米般瘋狂點頭,她哪裡敢再吹一遍《往生》,嫌自己活得太安逸了嗎?
她今日連《心湖》也不放心,至少今天先不吹這曲,她想起了東都的童謠《彎彎》。
輕快活潑的笛聲在書房響起,松蘿終于知道帶什麼糕點了,她喜歡栗子糕,明天帶栗子糕,她借沈姑娘的福蹭點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