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契約!
謝扶舟猛然回頭,隻見不遠處一個黑衣人站在林下,看不清他的臉。
“謝扶舟!”葉雪衣驚呼一聲,急忙來扶他,“你怎麼了?”
謝扶舟反手将葉雪衣揮開,看向山中黑影。以他的感知,方才的妖力箭矢至少有三支貫穿了對方的心髒。然而對方竟然還能站着,看上去像是毫發未傷,甚至牽動了他身上殘存的契約!
天山謝扶舟,此生簽訂過三次契約。前兩件被迫結下的契約如今業已斬斷,僅剩的最後一樁契約,是十九年前他和芙蓉劍施頌真結下的婚契。
施頌真已死,世間還能牽動謝扶舟心髒的,就隻剩下那一個人!
施頌真站在林中,遠遠看着廢墟旁互相攙扶的青年少女。此刻她竟然有些慶幸。還好她動作慢了一步,沒有在謝扶舟到來前進入大廳。若是當面撞上,施頌真不知道要擺出什麼表情,來恭喜這一對将要成親的新人。
她忽然想起瓊月樓中秦楚臾數次欲言又止,當時施頌真還隻以為在說謝扶舟天妖身份一事,如今她終于明白過來。她以為的都是錯的。
她死得太久,沒有人會停留在原地等一個死人,一切已經變了太多太多。“就當是為了我們的親事攢一點福氣”,隻一句少女憧憬的呓語,一瞬間刺痛了施頌真的心髒。
“忘記過去是人的本能,困在過去的人會死。”崔若臨死前的遺言在耳邊回響,“施頌真,你現在在這裡嘲笑我,但你又能比我強到哪裡去?”
她說的原來是對的,她說的竟然是對的。
施頌真擡起手,想感受一下自己模拟出來的心髒會不會痛。在碰到滿手鮮血後,施頌真才後知後覺。
方才九尾妖狐的箭矢貫穿了她的心髒,即便她現在感到心痛,也未必是因為被抛棄被忘記而傷懷,而是心髒本身已經足夠疼痛。
破碎的靈體開始自我修複,傷口變細至無。施頌真待要放下手,瞳孔驟然放大。大廳廢墟上除了屍體外隻剩下一個葉雪衣,謝扶舟不知何時消失了!
冥冥中紅線驟然收緊,施頌真幾乎是憑直覺往旁邊一滾,随手在地上撿一根幹枯的斷枝。下一秒,她身旁的巨樹被妖狐一爪抓斷,轟然倒塌!
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塵灰中沖出一隻九尾天狐。頭發完全變成白色的謝扶舟緊追不舍,眼看待要一爪抓碎施頌真的天靈蓋。施頌真情急之下翻轉手腕,無形劍氣瞬間融為一體,護住了施頌真的頭顱。
芙蓉九劍·萬劍歸一!
芙蓉九劍最後一式是必殺的殺招,施頌真目前雖神思混亂,但她下意識不想對謝扶舟動手,隻想暫緩對方的攻擊,好有時間向謝扶舟表露身份讓他停手。
但她留手了,謝扶舟可沒有。天狐之爪隻被萬劍歸一擋住一瞬,随後劍氣應聲而碎!施頌真倉皇之下偏過頭去,妖化的爪子一瞬間劃開秦楚臾的黑袍,抓碎了施頌真的肩膀!
疼痛!痛楚幾乎要将施頌真整個人絞碎了。不僅是謝扶舟抓碎肩膀帶來的痛苦,施頌真隻覺體内仿佛也有千千萬萬劍氣。它們被施頌真多次所受緻命傷強行激發,不受施頌真控制地在她體内瘋狂肆虐,狂怒地不斷絞碎血肉又在不斷修複。
施頌真沒有模拟過的脊椎自行出現在體内,一節一節強行擠進她的脊背中。有什麼力量在施頌真脊柱中迅速蔓延生長,這種痛楚和業火灼燒的感覺極為相似,卻更勝百倍,一瞬間摧毀了施頌真忍耐的意志。
她不受控制地喃喃出聲,幾乎算得上是讨饒:“謝……扶舟……你……”
妖氣撕裂了夜行衣的罩帽,露出一雙赤紅的眼眸。不是施頌真生前的棕褐,也不是那個人的煙灰色。
謝扶舟動作停滞一瞬,粗魯地一把扯掉對方的面巾。露出的是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
不是二十九歲的施頌真,而是十五歲的施頌真!
是認錯人了?還是陷阱?
少女沒有半點當年芙蓉劍的沉穩妩媚,蒼白的臉上猶帶稚氣。她疼到嘴唇哆嗦,額頭漸漸滲出冷汗,卻掙紮着露出一個苦哈哈的笑。
“這是你這十五年裡新學的歡迎儀式嗎?我不喜歡,快給我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