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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契約(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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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施頌真說,“你不要問我為什麼。我認識的隻是十五年前的謝扶舟。現在這隻狐狸,我一點都不了解,又怎麼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即便是在十五年前,施頌真也從來沒能看穿謝扶舟的僞裝。她以為自己将謝扶舟牢牢掌握在手心,謝扶舟這麼弱小,不會做出任何超出她掌握的事。即便謝扶舟一朝背叛,也沒有傷害到施頌真的能力。這樣施頌真才會感到安全,才能放心把謝扶舟留在身邊。

然而一朝夢醒,現實向死去的靈魂亮出獠牙:即便謝扶舟依舊是那個弱小的狐妖,他也能輕易地通過背叛傷害施頌真。對不死之身來說,真正可怕的不是□□遭受的傷害,而在于心靈上的摒棄。

施頌真曾經的栖息地已不複存在,天山秘境将會成為謝扶舟和另一個姑娘的家。

“前輩在想什麼?”

“我在想,如果當初我一開始沒有握住他的手,現在會不會好過一點?”

——

二十三年前,北境,天山。

施頌真和謝扶舟大吵一架,或者說謝扶舟單方面吵了一架,随後天山白狐負氣出走。施頌真在秘境裡坐了半日,把家當收拾了一半,自己也走了。

他們不常吵架。施頌真性格溫和,不愛生氣。而謝扶舟時常生氣,卻不會直說,隻會用各種别扭的方法表現出來,恨不得在臉上寫滿“快來哄我”。施頌真雖不明就裡,但也不會吝啬她的好脾氣,并從中總結出了一套完備的哄狐狸流程。

摸摸他的腦袋,撓撓他的下颌,再親親他的白色睫毛。

最後一條摻雜了施頌真個人私心,不過用起來很有效。被親紅了耳朵的小狐狸别别扭扭說一句“下次不準再這樣”,紅着臉跑出去,過去種種舊賬便能一筆勾銷。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讓謝扶舟生氣的施頌真撓撓臉頰,覺得也許沒有問的必要。

但這次吵架不同。謝扶舟發了很大的火,施頌真卻依舊茫然。

和過去許多次一樣,施頌真根本沒搞清楚謝扶舟為什麼生氣,對他生氣的點一頭霧水。她隻記得自己在用純鈞劍開核桃,一旁路過的謝扶舟随口問了一句:“你怎麼不用鉗子?這樣劍靈真的不會生氣嗎?”

“不會啊,”施頌真挑揀着完好的核桃仁,随口回答,“除非他能掀開棺材闆從冥界裡爬回來,不然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如果随意使用神劍本體就能把孟逢春氣活過來,施頌真馬上就能拿着純鈞四處去捅馬蜂窩。

一聲風響,施頌真眼前的光忽然黯淡下來。正在吃核桃仁的施頌真擡頭,隻見面無表情的謝扶舟站在桌前。狐妖少年這些年身條抽長許多,眼看已經和施頌真一般高了,站在她面前時也有了幾分壓迫感。

“你也要吃?”施頌真揀幾顆完好的核桃仁遞過去,“就分你這麼多,要吃自己剝。”

謝扶舟卻沒有伸手去接:“你的意思是,你的神劍劍靈在冥界?可我聽說劍靈生來就是渡劫,和神劍一般,都是不死不滅的。”

“逢春他……情況特殊,”施頌真看他不接,将核桃仁放在桌上,往謝扶舟那邊推了推,“我小時候被人在心口刺了一刀,差點死掉,全靠他吊住了我一條命。後來遇到了一件小事,他用他的靈魂換回了我的心,算是一命換一命。”

施頌真不喜歡對外人說起過去的傷痛。但經過四年朝夕相處,謝扶舟顯然不是那個外人。她說得輕描淡寫,謝扶舟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所以早在我們相遇的時候,純鈞劍靈就已經死了?”謝扶舟一字一字地問。

施頌真皺眉。這時她才意識到,謝扶舟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頭。

“你又生氣了?”施頌真拍掉手上的核桃皮屑,無奈地向謝扶舟招招手,“過來。”

不管是什麼毛病,隻要摸一摸頭,撓一撓下颌,再親親睫毛,就能治好了。

然而謝扶舟卻沒有像從前一般立即湊上前來。他虎視眈眈瞪了施頌真半天,一掌拍開施頌真的手。

“啪”一聲,打得施頌真手心生疼。施頌真莫名其妙看一眼被打紅的手心,聲音終于因為不快嚴厲了兩分:“你到底在氣什麼?”

“我氣我像個傻瓜!一直被你困在手掌心裡玩弄!”謝扶舟眼睛紅了一圈,“施頌真,你看我折磨自己是不是看得很開心?我竟然還因為……我真是全天下最大的傻瓜!”

說完他轉頭沖了出去。施頌真追上前,隻見謝扶舟化作原型,毫不猶豫地奔進秘境之外的漫天大雪。

隻一晃眼,雪地上隻留下兩排狐狸爪印,謝扶舟早已不知去向。

這四年中,謝扶舟和施頌真鬧過無數次别扭,但氣到離家出走的還是頭一回。被他這麼一提醒,施頌真蓦然想起那個雪夜的約定:在謝扶舟能獨當一面之前,施頌真要守在他身邊。

所以謝扶舟現在是有信心能保護好自己,所以選擇了離開嗎?施頌真不确定地想。說到底天山是謝扶舟的家,他從小就在這裡生活。如果謝扶舟不想再看到她,那離開的也應該是她而不是謝扶舟。

施頌真在屋裡坐了半日,終于起身。她将這四年裡置辦的家當各取一半,收進了乾坤袋中。桌上留一張字條,告訴謝扶舟自己已經離開,他可以回來繼續生活,她不會回來叨擾。

随後施頌真也離開了天山,一路南下至中州。在施頌真周遊五境的計劃裡,南國原本應該是最後一站。但她眼下失去了一個落腳地,忽然無比渴望起家來。

不是那個沒有謝扶舟的天山的家,也不是那個沒有孟逢春的草原的家。而是屬于五歲的施頌真,那個有着爹娘和哥哥的家。

她想回去看一看,即便未必能找到家人,即便不會和他們相認。

和其他四境不同,中州是這片大陸上修行宗門最多最強大的存在。北境鮮有人煙,西域奉行神秘主義,東陸有夷安劍宗鎮守,南國則是朝廷把控一切。施頌真祖籍南國,當時南國因争奪皇位爆發内亂,時時刻刻都有人高舉起義旗幟,聲稱自己才是天命所歸,皇室正統。施家父母帶着一雙兒女避難,為了躲避戰火逃至中州。

路上遇到饑荒,餓殍遍野,逃難的人們易子而食。施家爹娘為了一斛小米将女兒賣給了人販子,施頌真自此再沒見過他們一眼。

有時施頌真也會想,為什麼被放棄的那個會是自己?如果是哥哥的話,她是不是就不用吃這麼多苦?但孟逢春後來教育她,說不要為沒有發生的事情耗費心神,世上沒有那麼多“如果”。

“你覺得重要的隻是他們的一個決定,如果他們當初做了完全不同的決定,你的人生就會有所改變?”孟逢春撫摸着她的頭發,“你以為的偶然,對他們來說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即便再來一次,他們也依然會這麼做。”

“在他們面臨選擇的很久以前,你的未來就已經被決定了,無法避免。即便你不被他們賣掉,在戰火中依然要吃很多苦,你也不會遇到我。”孟逢春輕聲說,“每個看似偶然的選擇裡都包含了必然,隻是你當時沒有意識到而已。”

十多年的時間沖淡了怨恨,施頌真嘗試着和自己和解。她想看看她的爹娘,看看她的哥哥,看看他們現在生活得怎麼樣。她希望他們過得好,能從逃荒中活下來;又希望他們不要過得太好,最好每天都活在丢棄女兒的愧疚裡自我折磨。

懷着這樣複雜的心情,施頌真一路到了中州。她按照模糊的記憶找到了她和爹娘最後分别的地方,是南國中州交界的水鄉。船娘撐着竹筏在巷間的水道中飄過,筏上滿載着青翠的蓮蓬。隐約能聽到采蓮女的歌聲,聲音軟軟,卻帶着鄉音,施頌真隻能聽懂一半。

這是她記憶裡的水鄉,卻又不是她記憶裡的水鄉。它遠比施頌真記憶裡的模樣靜谧安詳,水道旁的巷子卻仿佛一下子變矮變小了。

“尊駕莫非是神劍之主?”陌生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施頌真回頭,隻見一位白發蒼顔的老者站在不遠處。

“前輩是?”

“不敢妄稱前輩,不過山中草莽罷了。”老者呵呵笑起來,“老朽梁冶,早年有幸見識過湛盧劍神威,因此對神劍氣息還算熟悉。隻是姑娘背上這把劍尊貴不凡,不似世間所傳任何一把神劍。莫非尊駕便是——”

“晚輩天山……純鈞劍主施頌真,”施頌真臨時改口,“不知前輩在此住了多久,可知道十六年前這裡發生過的事?”

梁冶凝神注視施頌真一會兒:“請施姑娘随我來。”

梁冶這一年一百三十七歲,在修士中不算特别年長。但對他的修為來說,壽命已然是走完了大半。他隸屬中州天衍宗養育堂,十七年前奉命來此收留戰亂中流離失所的孤兒,從中挑出有靈根的孩子,将他們送回宗門本部修行。

“如果老朽運氣夠好,當初沒準會撿到姑娘呢。以施姑娘的天賦,今日恐怕已經是我們的少宗主了。”梁冶聽完施頌真的話,樂呵呵道,“可惜沒緣,沒緣分哪。”

施頌真不知如何回答,隻得尴尬地笑笑。院中孩子們正在拿草葉編蟲子,或者圍成一圈鬥蛐蛐。個個蓬頭垢面,臉上卻滿是歡樂的笑容。

“這些孩子是不能修行的。起先說權且養着,不知不覺越養越多起來。”梁冶順着施頌真的目光看過去,“好在孩子們長到能養活自己的年紀後就會離開,倒不至于有太多張吃白飯的嘴。”

“這樣啊。”施頌真輕聲附和。

“姑娘很喜歡和小孩一起玩嗎?”梁冶忽然問。

施頌真悚然一驚,含糊回答:“還行吧。”

不,她不喜歡。但和大人相比,小孩更加天真一些,做事也沒那麼功利。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施頌真會覺得比較安全,能短暫放松一會兒。

這是施頌真接納謝扶舟最本質的原因。然而和尋常小孩不同,謝扶舟這隻小狐狸……有點過分難搞,陰晴不定。

梁冶若有所思看她一眼,随後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我方才見姑娘的神情,似乎很有幾分向往之意,所以冒昧有此一問,還請施劍主不要見怪。”

“不過施姑娘如果厭倦了獨行的日子,為什麼不考慮考慮加入我們天衍宗呢?”梁冶說,“其他我不敢說,天衍宗有宗主鎮守,勾心鬥角的事比其他宗門少好些。如果施姑娘喜歡和孩子們一起玩,也可以像我一樣,四處撿些孩子回來。這種半大孩子最好玩。等他們再長大一點,脾氣就變壞了。可能會變得叛逆,沒準一吵架就要離家出走。”

施頌真無端想起了謝扶舟。

“都有叛逆期啊,”梁冶感慨一句,“但他們逗起來沒意思的時候,我就把他們往本部一塞,或者攆出去自食其力,再撿些乖巧聽話的孩子回來。養育堂,永遠不缺沒到叛逆期的孩子。”

施頌真心中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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