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皺了眉頭,她想不出這深更半夜會有什麼人往湖邊來,她轉了身尋聲看去,卻是一怔。
屬于皇帝的儀仗明亮而喧嚣地出現在她的眼簾,蕭烈坐在肩輿上,正朝着湖邊過來。
他身邊的内侍已經快步跑到了她面前來低眉順眼行了禮,他口中道:“見過太傅,陛下臨時起意,想看看這片湖。”
“我不打擾陛下。”虞思忙說着,便往旁邊退去。
她還沒走幾步,又一個内侍跑到她跟前來了,他喘着氣道:“陛下請太傅過去。”
虞思腳步頓了頓,她再看向那煌煌儀仗,蕭烈已經從肩輿上下來,正好奇地讓人去照樹上的雕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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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烈遠遠就看到湖邊有人。
他想不出是什麼人會在行宮的湖邊站立,便打發了身邊的内侍過去問詢。
走近了一些,雖然内侍沒回來,但他已經認出了那是他的太傅。
他的太傅實在太好認了,他身邊都是五大三粗的聒噪男人,就隻有太傅瘦瘦小小的,又格外沉默。
他想不出來他的太傅大半夜的為什麼在湖邊站着,索性也不去想,便隻叫人去留她——想不出來,問一問便是了,他如此這般想着,然後便被樹上哼唬哼唬叫着的雕鸮吸引了過去。
那有着圓圓的大臉,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半點也不怕人的雕鸮,就站在樹上低頭看着站在地上的皇帝,它哼唬了幾聲,另一邊樹上也有了動靜,另一隻幾乎一模一樣的大鳥撲棱着翅膀和它排排站好了。
“這鳥能養嗎?”蕭烈問旁邊的侍衛。
侍衛愣了愣,老老實實搖頭:“沒人養過這種……”
“看起來也不太好養。”蕭烈親自拿着火把去照那兩隻雕鸮,語氣中帶着遺憾,“似乎很野,不太親人。”
放下火把,他再轉頭,便看到虞思已經到他跟前來。
“免禮,免禮。”他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胳膊,“朕夜晚聽到冰裂的聲音,便起意過來看一看,沒想到太傅也在。”
虞思看了一眼蕭烈扶住自己就沒松開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才看向了面前這位喝了那麼多酒應當睡着一覺到天亮的皇帝,她沒有聞到濃重的酒味,但還是感覺他似乎沒醒酒。
“夜晚風大,陛下看過之後還是早些休息吧!”虞思如此說道。
蕭烈伸手拉住了要退開的虞思,指着樹上的雕鸮道:“太傅你看,樹上有兩隻鳥。”頓了頓,他又道,“方才朕問他們,這鳥能不能養,他們說沒有人養過。”
聽着這話,虞思一擡頭,又和那圓眼睛雕鸮四目——這次是兩隻,應當是六目——相對。
“的确少有人養這雕鸮。”虞思順着蕭烈的話說道,“若陛下想養鷹隼之類,倒是能找到訓鷹人。”
“那算了……太興師動衆。”蕭烈擺了擺手,拉着虞思往湖邊走,“朕聽到冰裂的聲音,忽然想起那年大河封凍時候,我跟着父皇一起趁着冰封時候過河。”他一面走一面絮絮叨叨說道,“封凍時候的大河安靜又溫順,但解封之後便十分暴躁,去年還發了洪水,我領旨去往洪澇之處赈災。”
虞思跟從在他一旁,确信了蕭烈的确沒太清醒,應是酒醒了一半突發奇想,便大半夜跑來了這裡。
“太傅為什麼在這裡?”在岸邊站定了,蕭烈低頭看向了她。
火光中,他看到他的太傅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思考如何開口一般。
他的太傅穿着天齊的官袍,大紅的顔色,襯得她膚白勝雪;她頭上戴着紗冠,仿佛是和其他人一模一樣的制式,可卻比旁人多了婉轉風流。
她長長的細細的眉頭蹙起又舒展,殷紅的唇抿起再又張開來。
蕭烈忽然感覺一種異樣的潮熱自上而下侵襲全身。
他聽不到他的太傅在說什麼——她似乎在回答他的問題——鬼使神差一般,他低下頭,吻住了她花瓣一樣的唇。
柔軟而香甜,他似乎很早之前就想這麼做一樣。
早到他在帝京第一次看到她。
周遭忽然變得很安靜。
他的太傅沒有動也沒有任何掙紮。
樹上那雕鸮還在哼唬哼唬地叫。
他戀戀不舍地松開了他的太傅,他凝望着她的眼眸,他從她漠然的眼中看到他自己狂熱的影子。
“陛下醉了。”他的太傅後退了一步,隻這麼淡漠地說。
“我沒有。”他伸手抓住了他的太傅,他不許她走開,“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想……”
他的太傅站定了,擡頭看他。
他也看着她,他們目光對視,就在這漆黑的岸邊,可她的眼中隻有冷漠,冷漠到沒有任何情感一般,他強硬地把他的太傅拉到懷裡。
“你沒有躲開。”他說,“所以你對我不是毫無感覺的。”
虞思擡頭看着蕭烈,她的确沒有躲開,她也沒有掙紮。
她隻是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做出三貞九烈的樣子大哭大鬧。
哭鬧是因為有所求有所圖,而她……她甚至想不出來自己現在究竟還想要的是什麼。
她所有的心願都已經無法實現,她實在沒必要吵鬧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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