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陡然被誇,季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也不是那麼有頭腦啦,因為——”
他倏地頓住,後面的話羞于啟齒。
“因為什麼?”久久沒聽到下文,阮相宜到底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因為——”季修輕輕呼出一口氣,還是決定說出來,“後來錢都被我敗光了。”
“哦?”阮相宜猜測道,“因為賺了大錢,所以去喝花酒了?”
“不是喝花酒。”季修回憶着往事,那種迷茫的感覺再度湧上心頭,“我把錢都用來尋人了。”
“尋人?”
季修沒有意識到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是講故事的口吻,也沒有意識到阮相宜竟然不覺得奇怪,反而還附和他,他說着說着情緒變得有些低落:“說來也怪,我記得所有的往事,唯獨忘了一個人。”
“更怪異的是,我明明不記得那個人是誰,偏偏還記着我此生定要尋找那麼一個人。”季修最後用一句話總結了自己作為莊稼人的一生,“可惜,直到死,我也沒有找到那個人。”
“也許來生能夠尋到。”
阮相宜這句話其實旨在安慰,聽在季修耳朵裡卻有不同的意義。
他原本閉着的眼睛猛地睜開,心髒也跟着怦怦直跳,若不是确認自己沒有任何不适,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心悸的毛病又犯了。
他的聲音輕得他自己都要聽不見:“你方才說什麼?”
可阮相宜聽見了:“我說,也許來生能夠尋到。皇天不負有心人。”
随着他話音的落下,季修快速地眨了眨眼。
心被敲擊的同時,他的眼睛和鼻子也有點酸。
他緩了緩,才用開玩笑的語氣道:“你不覺得這個故事很荒謬嗎?”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就算你說這是真人真事,我也信。”阮相宜捂着微微疼痛的胸口,話說得很輕。
最近他毒發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季修沒有發現他的異樣,而是從他腿上起身,坐直後看向他。
許是阮相宜掩飾得太好,許是季修内心激動,他并未發現對方的異常。
他直視阮相宜的眼睛,一字一字道:“那如果我說,我就是那個莊稼人呢?你也相信嗎?”
阮相宜握緊拳頭,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出現異常:“既然你說了,那我便信了。”
他不知道的是,季修的拳頭握得比他更緊,眼裡閃着晶亮的光,鼻子又酸了幾分。
這麼多年了,這是第一次沒有人說他患了癔症。
秦昭不遠不近看到的正是季修從阮相宜懷中坐起,而後含情脈脈看着對方的樣子。
至于為什麼是含情脈脈,是因為那一瞬間他想起季程曦傳出來的季修和阮相宜“用身體交流”,當時他還不當回事,可如今……
季修正沉浸在“竟然有人相信我”的動容中,阮相宜則拼命忍住心口的不适,是以二人都沒注意到有人在靠近他們。
“公子修!”待靠得足夠近了,确保他們能夠聽見聲音,司徒烈先喚道,“可算找到你們了,你們沒事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季修的神情霎時恢複正常,側頭看向來人。
阮相宜的心絞痛好似也緩解了些,放下捂着胸口的手。
“是啊,三皇子,可急死我們了。”秦昭着急之下甚至忘了改稱呼,好在這裡沒有外人。
不過季修還是糾正他:“阿昭你這習慣還是得改改,叫我三哥三弟都成,可不能再叫三皇子或者三殿下了。”
一來确實為提醒,二來也是為了打破這種衆人擔憂他的沉悶氛圍。
見他還能開玩笑,司徒烈就知道他身體沒有大礙,于是輕聲喚道:“小藍——”
不多時,一團毛絨絨的生物便倏地跳到他懷中。他摸着它身上軟軟的絨毛,欣慰道:“小藍辛苦了。”
秦昭不解道:“為什麼是小藍辛苦了,我不辛苦嗎?”
阿昭不理解,阿昭不開心。
倒是季修蓦地笑了:“傳聞這貓十分有靈性,能夠感知生死。當真百聞不如一見。司徒先生的貓果真妙哉。”
經季修這麼一提醒,秦昭也恍然大悟:“我還當這隻是宮人們誇大其詞的說法,原來這貓竟真這般神奇。”
司徒烈隻是笑笑,并不說話。他在掌心放着什麼,隻見小藍輕輕叼起,便從他懷中躍出,沒入一旁的草木中,再不見身影。
“謝謝小藍。”季修笑着沖草叢揮了揮手。
氣氛頓時就變得輕松起來,秦昭也跟着揮手:“謝謝小藍。”
“把手給我。”司徒烈還是不放心自己的病人,“雖說你看上去還不錯,但以防萬一,還是先讓我把個脈。”
季修:“……”
司徒先生這見人就想把脈的毛病什麼時候能夠改改?
不過他也隻能乖乖地伸出手。
司徒烈邊把脈邊點頭:“嗯,有點受涼,不過問題不大。”
秦昭一聽,懸着的心徹底放松下來。
一行人稍作休整,便很快趕往宜城與季青臨等人會合。
隻是還沒等他們到達宜城,季程曦先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