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騙心還不自知的騙子最可惡。
說你呢,阮相宜。
——《公子宜修》
數年的山中學藝生活,蘇曉芙的模樣早就刻在阮相宜心中。
哪怕彼時的蘇曉芙戴着半臉面具,可她那雙在陽光下會閃着不明顯的幽藍之色的眸子,還是讓他一眼就認出了她就是自己最喜愛的大師姐。
蘇曉芙的這雙藍眸,曾經掀起多少腥風血雨,在江湖在朝堂至今都是為人津津樂道的茶餘飯後談資。
司徒烈費盡千辛萬苦才潛入大奉皇宮尋到阿姐,小相宜可以說是他的意外收獲。老天爺好似格外偏愛他,将他想要的都送到他面前了,隻是這一切真的會如表面上看到的這般順利嗎?
司徒烈不知道。
他看得出阮相宜身上背着巨大的秘密,可他們之間到底隔着漫長的歲月,有些事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就能夠化解的。
如果不是季修危在旦夕,他甚至不敢賭,畢竟阮相宜曾經差點殺了季修。
人在求救無門時,隻要有一絲曙光都會想要拼命抓住。
司徒烈就是替季修抓住那絲光的人。
他看着阮相宜喂季修吃下稱是來自玥國的靈藥,雖說不能根治,卻可以保命。
季修服藥前,阮相宜主動将藥丸遞給司徒烈:“以大師兄的醫術,想必能夠分辨出此藥的成分,于公子修有害還是有益大師兄一聞便知。”
阮相宜說得沒錯。
司徒烈接過藥丸放在鼻尖仔細嗅了嗅,便聞出該藥由四十九味藥材研制而成,其中卻有一味藥他從未見過,是以阮相宜隻說對了一半。
他并不能确認此藥真的對季修無害。
可當時那種情形,他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同意季修服用阮相宜帶來的靈藥。
好在結果是他想要的。
那碗藥難喝是難喝了點,但勝在藥效顯著,季修喝完沒多久就覺得混沌的大腦變得清明,問題比他初醒時還要多。
他最關心的是:“四弟和大秦小秦呢?他們可有受傷?”
換來的卻是一陣沉默。
向來淡然的季修急了:“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大秦小秦失蹤了。”司徒烈緩緩開口,“四皇子……還在那群人手裡。”
那日,季修和季青臨兵分兩路,往不同的方向一前一後離開宜城。
季修和季程曦乘坐馬車,季青臨則快馬加鞭率先趕往白王府。
誰也沒料到季修等人的馬車會在途中遇襲,若不是司徒烈事先在他們身上灑了追蹤香,他也無法得知季修身在何處,更别說救人出來。
“我今晚再去一趟,把人救出來。”一道輕柔卻有力的女聲傳來。
戴着半臉面具的蘇曉芙出現在衆人面前。
“這位女俠便是在下的恩公吧?”季修說着就要下床,卻被阮相宜攔住。
“你現在還不能有太大的動作。”阮相宜皺眉說道。
蘇曉芙也擺擺手:“不必在意,我隻是幫烈兒一個小忙,我名喚蘇曉芙。”
她說着面向季修。
兩人四目相對間,皆有種奇妙的感覺。
季修當場愣住,蘇曉芙也微怔。
“蘇女俠,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最後是季修先回過神來。
雖說面前的女子看不到全臉,但那種熟悉的感覺真切又洶湧,他很肯定自己定是見過她的。
隻是,他是在何處見過這位女子呢……
蘇曉芙壓下心中那股怪異的感覺,搪塞道:“公子修應當是記錯了,我是第一次來大奉朝。”
她好不容易從大奉皇宮那座巨大的牢籠中逃了出來,自然不會再給任何人認出自己的機會。
面對她的回答,季修也沒有再追問,隻是又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才緩緩移開視線。
一定是自己病糊塗了。季修心想。
為了将這個話題徹底揭過去,蘇曉芙把衆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秦氏兄弟和季程曦身上:“我奉勸幾位做好心理準備,那對秦氏兄弟,恐怕兇多吉少。”
她帶人跟随追蹤香趕到林中時,大雨已停,現場一片狼藉。
地上除了被雨水沖刷的血迹和淩亂的腳印,還有一對佩劍。
正是秦氏兄弟二人的佩劍。
對于劍客而言,劍在人在,人可亡,劍不忘。
“三皇子也别太悲觀,身子要緊。”司徒烈起身準備告辭,“我和阿姐還有事要談,三皇子就麻煩小師弟了。”
阮相宜淡淡地點頭:“嗯。”
司徒烈姐弟離開後,空氣倏地安靜下來,隻餘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他們之間,也還有一筆賬要算。
隻是等人真的站在面前了,季修卻不知從何說起。
情緒在靜默中漸漸變得不可控制,不滿之情就快要叫嚣出聲。
他舔了舔幹澀的唇,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話:“阮相宜,你有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季修一說完,就覺得這話實在耳熟。
好像皇妹給他念話本裡的橋段時經常出現,看來寫話本子之人也都是有故事的。
阮相宜不習慣這種壓抑的剖白氣氛,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見他沉默,季修也覺得無趣:“罷了,什麼都别說了。我乏了,想睡了,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