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義的事就少去思考,過好當下便是最大的意義。
——《公子宜修》
燕枝此人倒是當真說話算數,當晚就備了馬車,并派了兩人護送季程曦前往京都白王府。
也遵守諾言給武一鳴找了郎中。
可季程曦怎會明白,對于燕枝來說,武一鳴是死是活他都不關心。準确來說,是任何人的生死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
他想要的隻是至高無上的權利。
郎中是空茕找來的。
武一鳴的意識早已接近渙散,在見到季程曦之前,他已經遭受過非人的折磨,加上後來的用刑,新傷舊傷之下,能支撐到現在已然是奇迹。
郎中替他把完脈後,輕輕地搖了搖頭:“請恕老夫才疏學淺,閣下另請高明吧。”
“大夫,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空茕一向冷然的眉眼此時染上了一絲焦急之色。
郎中依舊隻是搖頭:“公子莫要為難老夫了。”
空茕抓住郎中的手倏地松開,眼中的光也瞬間暗了下去。
“唉。”郎中輕歎一口氣,邊走邊說,“有什麼想說的話盡快與他說吧。老夫先行離開了。”
武一鳴費力地睜開雙眼,看到是空茕,嘴角剛一動就痛得“咝”了一聲。
空茕忙坐在他身邊,雙眸布滿血絲,聲音也有些低:“阿鳴,你想說什麼你說,我聽着。”
“師……師兄,别……别為我難過。”武一鳴氣若遊絲,可每一個字空茕都聽清楚了,“如果我……我死了,師兄一定不……不要為我報……報仇,知……知道嗎?”
山月堂是什麼地方,他們比誰都清楚。這裡吃人不吐骨頭,這裡死人比活人多,這裡不把人當人看。
倘若師兄為他報仇,定然讨不到任何好處。
“别說了,阿鳴,别說了。”空茕猛地站起身,眼睛比方才更紅了,“一定還有别的法子救你,我這就去尋卿古。你要撐住,答應師兄,你要撐住。”
他說完喂武一鳴吃了一粒續命丸,可暫時保住其性命。
隻要等他尋來卿古,相信就會有辦法救武一鳴。
“師兄,沒……沒用的。”武一鳴想要擡手拉他的衣角,卻發現手臂沉重如有千斤,怎麼都擡不動一分。
空茕此時已經轉身背對着他,是以沒有看到他的動作。
“你等我,我很快就回來。”空茕說罷吩咐一旁的小厮:“好好照顧他,他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也别想活着走出這裡。”
小厮怯懦地應道:“是……”
空茕将武一鳴安置在了自己的秘密住所,如不刻意大肆搜尋,一般尋不到。
他了解燕枝的性格。
燕枝此人從不在乎他人的生死,更何況隻是一個小小看守地牢的。
打他将武一鳴交給空茕,武一鳴在他心裡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是以,哪怕空茕告訴他武一鳴已死,他也不會過多詢問,甚至會怪罪空茕晦氣多事。
從前他一心一意為燕枝效勞,可燕枝碰誰不好,偏偏碰了他的逆鱗。
他這輩子沒有想保護的人,武一鳴是唯一一個。
倘若武一鳴沒能撐過去,他不敢想象自己會做什麼。
走出廂房前,空茕又回頭看了一眼武一鳴,而後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武一鳴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因喉嚨口陡然一擁而上的腥甜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門關上後,待腳步聲遠去,武一鳴終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
而遠在京都的卿古,正在悉心照料昏迷中的阮相宜。
季修擡着被包成粽子似的手,十分不理解地問卿古:“你有必要把我的手包成這樣嗎?”
他揮舞了兩下手,一臉無奈。
他受傷的明明是手背,卿古卻将他整隻手都包裹得嚴嚴實實。
别說他想幫忙做點什麼了,他現在連自己吃飯都困難,隻能用左手慢慢地拿勺吃飯。
就像一個剛學會吃飯的孩子似的,動作極其笨拙。
卿古面不改色地回答他:“公子相所中之毒非同小可,想必三殿下是知曉的。”
“知道又如何?”季修不認為這是把他的手包成木乃伊的理由。
“殿下這就有所不知了,小的這麼做全是為了殿下。”卿古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故意的,而是像煞有介事似的繼續說,“倘若你們身上的毒素經由血液發生交叉感染,那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是嗎……”季修狐疑地看着他。
他總覺得這一主一仆,一個是大騙子,一個是小騙子,可是他沒有證據。
看着卿古再認真不過的神色,他蓦地想到另一個重要的問題:“話說你一個小小的琴童,怎的還會治病救人?”
季修這下更加确認卿古是诓自己的,就像當初阮相宜诓自己的那般,這倆人嘴裡每一句實話。或者應該說,不知道他們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