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的中秋禮買好後,薛離的腳步更加輕快起來。
他跟着姐弟倆的步伐轉過一個拐角,卻感覺腰間的荷包被人突然一扯。
薛離一個旋身,登時便揪住了偷錢的小賊。
那小賊在他手中不斷掙紮,嘴裡喊着:“放開我,放開我……抓小孩啦,有人抓小孩啦!”
薛離無奈。
這可真是惡人先告狀。
他無意為難一個垂髫小兒,卻也不願荷包平白進了他人口袋。
小賊的呼喊很快引來路人的駐足,走在前方的姐弟倆也聽見動靜回過頭。
見是薛離被人群圍住,蘇曉芙拉着弟弟來到他身邊。
“師父,發生了何事?”蘇曉芙詢問狀況。
“漂亮姐姐,求你不要抓我,我不想偷錢的……”那小賊的聲音帶着哭腔,“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沒力氣幹活……”
他拼命對蘇曉芙眨着眼,故意撩起短打袖口的細瘦手臂上滿是瘀青。
分明是被虐打導緻的。
蘇曉芙秀眉微皺,總覺得這孩子話中有話。餘光之下,她似乎瞥見幾道不尋常的身影,卻一時也無法與面前的小孩聯系上。
薛離這也才發現那小賊的表情和話語都不太對。
見他們都不說話,小賊又哭着喊:“求求你們放了我!求求好心人放了我……我也不想偷東西的……”
明明薛離三人什麼都沒說,這小賊卻拼命說話,好似想要傳達什麼不能直接傳達的信息。
薛離與蘇曉芙對視一眼,而後默契地點點頭。
“哪來的小賊?跟我去見官老爺!”薛離單手拎起那孩子。
蘇曉芙也跟着道:“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偷東西,必須跟我們去見官!”
“各位都散了吧,散了。”薛離拎着那孩子,一邊走一邊揮着手讓衆人散開。
人群慢慢散去。
在這熱鬧的中秋集市上出現小偷本就不是什麼新鮮事,很快便無人再關注這邊的動靜。
事實上,薛離并未拎着小賊去見官,而是将其帶到了僻靜的小巷中。
确定四下無人後,蘇曉芙先開口詢問:“可是有人脅迫你偷盜?”
她方才注意到人群當中有幾個人目光躲閃,行徑可疑,這短短一路走來,結合那小賊的言行,很快猜到那些人想必與這孩子有關。
見小賊點點頭,眼裡滿是劫後餘生的恐慌,薛離柔聲問道:“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小賊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自小無親無故,全靠住在城隍廟裡的叫花子們養大,我跟着其中一位爹姓,爹娘們叫我小阮……”
“小阮……”薛離輕聲重複道。
“你方才可是在向我們求救?”蘇曉芙又問。
經過簡短的交談,小阮漸漸放下戒心。
從眼前這幾人沒有将他送官,他便可以判定他們是好人,起碼比那些畜生好。是以,他将事情和盤托出。
“我今年五歲,原本和叫花子爹娘們住在城外的城隍廟内。”他才說了開頭,眼睛就倏地變紅,“雖然經常吃不飽穿不暖,可是爹娘們對我極好,有一口好吃的都會先緊着我……除了我,爹娘們還收養了很多像我一樣無家可歸的兄弟姐妹……”
想起傷心事,小阮吧嗒吧嗒地掉眼淚,往後的事怎麼都說不出來。
蘇曉芙取出絲帕細細地替他擦拭眼淚,動作輕柔,聲音也溫柔:“小阮不哭,乖。”
一直好奇地盯着小阮的司徒烈開口說了見到他後的第一句話:“師父、姐姐,這個妹妹長得好漂亮。”
聽到這話,小阮連哭都忘了,不滿地撇嘴反駁:“我才不是妹妹,我是男孩子。哥哥壞!”
司徒烈不相信自己判斷錯誤,堅持己見:“你長得那麼漂亮,就是妹妹,妹妹!”
小阮聽了嘴角吊得老高,都可以挂醬油瓶了:“不是妹妹,是弟弟,是弟弟!”
司徒烈不甘示弱:“是妹妹,就是妹妹!”
兩個孩子的對話惹得薛離和蘇曉芙輕笑出聲。
後來經過一番詢問,薛離才得知小阮凄慘的身世。
小阮是何處來的已經無從得知了,就像他說的,他自小無親無故,跟着一群叫花子在破敗的城隍廟中長大。
生活雖苦,卻也其樂融融。他有很多爹娘,很多兄弟姐妹,可一場大火破壞了一切美好。
當地的一些地痞流氓天天無惡不作,有一天終于将主意打到了他們身上。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有人放迷煙迷暈了睡得正沉的叫花子們,而後将孩子一個個抱走,最後一把火把城隍廟燒了個幹幹淨淨。
“那些畜生拿孩子當賺錢的工具,隻要不按時交讨來或偷來的東西,就非打即罵……其他兄弟姐妹都扛不住被打死了……”小阮哭着說,“我們本來就身體弱,哪裡經得住他們的毒打,許是我骨頭硬,才熬到了今日……可是,可是我沒有家了……”
蘇曉芙在小阮身上看到了弟弟的影子,心疼得也顧不得他身上的髒污,将他緊緊摟進懷中。
片刻後,她淚眼婆娑地求薛離:“師父,我們把小阮帶回搖山好不好?”
聞言,小阮自她懷中擡起頭,驚喜道:“真的嗎?真的可以帶我回家嗎?漂亮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