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賢潑個水,還潑出了一番天地要去闖蕩闖蕩不成?怎麼那麼久。
狗尾巴草薅了滿滿一把,雪裡卿還沒等來編兔子的人,眉頭微皺。這時耳邊似乎有吵嚷的人聲,他邁步走向門口,剛要探頭看便被迎面而來的周賢擋住。
“外面怎麼了?”
周賢環視一圈院子,拉住人朝茅草屋後走,這才低聲解釋:“抱歉,是債主來了,怕是聽說我從你那得了一百兩來要錢的。這錢還你,再委屈你去後面林子裡躲躲,一定等我喊你再出來。”
來到屋後的矮牆底,他将一直随身帶着的銀票拿出,塞給雪裡卿。
望着半塌的矮牆和哥兒不方便的長衩袍,周賢忽然又道了聲得罪,直接掐住對方的腰送上牆頭。
豔紅衣擺垂于泥牆,雪裡卿一手銀票一□□尾草坐在頂上,腰間的力道仿佛還未散去。他長睫簌簌撲閃兩下,便看見男子翻窗進了屋子。
砰——
院門另半扇也倒了。
疤臉帶着六個小弟,人人手中拎着手腕粗的棍棒闖進來,張口便喊:“周賢滾出來。”
“别躲在裡面不出聲,我剛剛看見你往裡跑了!”
“再不出來老子砸了啊。”
雖是這麼說,這家除了長草半塌的牆也沒什麼可砸的了。
任他們吵嚷好一會兒,周賢才伸着懶腰,慢吞吞走出茅屋。他揉揉困眼看清領頭人,情緒從疑惑到熱情,過渡十分自然:“呦,疤哥,不年不節來做客,還帶什麼禮物?您怎麼知道我缺燒火棍。”
他上前一把撈了根棍子回來,放在手裡颠了颠,似乎很滿意。
往常收債哪個不被吓得點頭哈腰,噤若寒蟬?被搶武器的小弟沒見過這種路數,呆呆舉着空手,竟好半晌沒反應過來罵人。
“沒用的東西。”疤臉氣得踹他一腳,讓人滾後頭去,伸出手不耐煩勾了勾。
“拿來。”
周賢把木棍放他手上。
疤臉氣憤甩手,瞪眼威脅:“别跟老子裝犢子,你在縣城得了100兩銀子,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周賢将棍子轉了半圈反握在身後,好脾氣笑道:“上次不是說好了三個月後交錢,你想反悔?”
疤臉不耐煩:“老子不管,你有錢就得給我!”
周賢無辜攤手:“可我沒錢啊。”
疤臉湊近,眼瞪得像牛眼,臉頰蜈蚣似的疤更加猙獰醜陋:“這事全縣上下都知道,昨日你還在村口跟人炫耀,怎麼可能沒有!”
周賢淡定:“賭沒了。”
疤臉立即斷言:“不可能,周圍的場子你沒去過,别想騙老子。”
周賢理所當然道:“我昨日跟雪裡卿打了個賭,赢了他給我當夫郎,輸了我将一百兩歸還并送他自由。我輸了,媳婦兒和錢都沒了。”
講到這裡,他還悲傷地歎了口氣。
疤臉震驚,不禁罵道:“你他娘的,怎麼這麼沒用?”
想到下午也被這麼嫌棄過,周賢忍笑點頭:“他也這麼說,不願意跟我過。”
“娘的,你個窩囊!”
到嘴的錢飛了,疤臉氣得團團轉,在破院裡來回踱步,時不時歪頭瞪一眼對面的臭小子。
他心底是後悔的。
當初就不該貪利,同意給周禮那窮鬼賭蟲放六十兩的羊羔利。如今周家死得隻剩一個愣頭青,這家夥破罐子破摔,他的帳卻萬不能壞。
事已至此,将周賢賣了收一輩子月錢還不夠費事的,這小子滑頭也不穩妥,更耽誤他拿錢放新債。如今見着了錢影,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疤臉沉默片刻,不死心問:“他逃回家了?”
周賢緩緩眨了下眼睛:“是啊。”
“放屁,縣城裡的事老子能不知道?!”疤臉瞬間揭穿男子的謊言,上前一把捏住他的衣領威逼利誘,“告訴我他跑哪兒去了,老子隻要錢不害人,拿到銀票給你抵五十兩的債。”
周賢聽到最後半句,毫不猶豫朝東南一指:“說是去府城投奔誰,午後順着林子走的。哥兒腳程慢膽子小,不敢走夜路,你們現在啟程興許半夜就能追上。”
“疤哥,真給我抵五十兩?”
疤臉急着收錢,随口嗯嗯兩聲,揮手帶着小弟們一呼啦離去。
倚着門框眺望這群人朝東南方林子奔跑的背影,周賢撫平皺巴巴的衣領,暗歎這裡的人各方面都很“淳樸”。
“發現被騙,明日又會回來,到時攢的火氣還是朝你發,何必呢?”
聞聲回頭,瞧見果然是雪裡卿,周賢無奈:“讓你去林子裡躲着等我,怎麼不聽?那種流氓頭子如果發現家裡的女子哥兒,嘴上手上肯定都不老實,上次連我都想抓去發賣,你……”
雪裡卿擡眸望他。
周賢默默給自己嘴巴拉上,用收繳來的棍子單手轉了兩圈棍花:“會嗎?”
雪裡卿接過,給他轉了單雙手花式棍花,絲滑流暢。在周賢驚訝時,他轉手直接用棍頭抵住男人下巴,往上一挑,示意西沉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