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十七歲半,按二十五壽終算,也到了該頤養天年的年紀。至于接下來的七八年如何籌謀,雪裡卿心底也已有些成算了。
當朝老皇帝最多再活兩年,老二那個沒用的東西上位,接下來的世道定會越來越亂。
澤鹿縣在河東省中部,位于綏朝版圖以東偏北,未來連年雪災糧食匮乏,但倭寇亂在江南,鞑瓦與葉羌攻之西北,西南路遠坎坷多山匪,上方遼北有徐明柒戍守國門至少不受外族侵略,也算個不錯的定居地。
更何況還有個周賢。
第三世被徐明柒揭露哥兒身份并威脅他委身後宮,雪裡卿徹底心寒,再無僞裝男子的心思,甚至厭惡排斥。
哥兒十五适齡,年二十還無婚配會被官府強制匹配,他勢必要處理此麻煩。既然周賢上趕着想當冤大頭,好色但不亂來,看起來也算聽話好拿捏,那拳腳功夫還能在亂世頂半個護衛用,不如就選他當擋箭牌假婚。
即使後有不順,婚能結亦能離。
踹了就行。
站在周家的破院裡,雪裡卿如此思索一番,淺眸中露出笑意。
前兩日隻是匆匆掃過,沒認真查看過這破落戶。他負着手,拿出首輔考察民情的氣勢轉身,打算仔細瞧瞧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居住環境。
周家的破茅屋是連排三間。
東屋是這裡最完好體面的一間,裡頭有一張土坯炕,一隻鎖着的舊木箱以及牆側靠着的三層竹架。架子上擺放着家裡為數不多的财物,比如鹽罐油罐、兩個酸菜壇子、幾個簸箕竹筐竹籃子以及一些鐵質工具和空麻袋。
這裡從前應該是周家夫婦在住,目前收拾出來給了雪裡卿。
反之,周賢住的西屋是最破最小的。
牆上好幾個用新土糊上的大洞,門框散架,旁邊坑坑窪窪都是砸痕。屋裡隻有兩張破竹床,一張睡人,三尺舊麻布夏天蓋肚子,另一張疊放着一床薄被和兩身舊衣裳,除此以外再無他物。
至于正中央的堂屋,兼顧的功能就多了,是客廳也是膳廳,是廚房也是倉房,反正隻要需要的都在這裡完成,當然茅廁除外。
再有就是前院的雞圈和五隻母雞,一口老井,後院一小塊菜園,半塌不塌的土院牆和全是蛀洞的兩塊門闆。
轉悠完一圈,雪裡卿薄唇緊抿。
居住條件好爛。
越仔細看越破爛。
兩年後雪災,這破屋一住一個死,說不定上三輩子周賢就是這麼死的?
或許也不會,畢竟他受老神仙點化,且沒臉沒皮天下無敵,應該能賺到錢活下去。
無論如何,待周賢賣制冰法拿回三百兩,除了還債與采購,還得讓他早早将這廢墟扒了重建。
雪裡卿算了算,他最多再忍一月。
錢他都給解決了,事情還做不好,就把這笨蛋男人踹了算了。
“哼。”雪裡卿忍不住氣了氣,索性眼不見心不煩,拿起背簍鋤頭和護身木棍,蹬蹬蹬上山去了。
還是山裡好玩一些。
另一邊周賢并未直接出村,先去王阿奶的大兒子李大壯家借衣裳。
“我去縣城辦件要事,我這衣裳都是補丁,不大合适。”
昨日剛白得了人家的野兔肉和食物,李大壯也不含糊,直接将他二兒子新做的夏衣扒來:“拿去穿就是,小雪哥兒是員外家的高戶,你是咱寶山村人,進縣城自然不能跌份兒!”
周賢沒一下子接過,而是先看向旁邊被拿了衣裳的少年人。
李百歲嘿嘿傻樂:“賢二哥你穿,回頭教我打架。”
早上村長家看熱鬧的有他一份,見着周賢一棍一個,将那群人打的服服帖帖,他很是敬佩,要不是會挨揍,都想低頭拜師學藝了。
這一頓揍自然沒躲過去。
李大壯也不怕打壞了,照兒子腦袋就是響亮的一巴掌:“滾,不學好。你賢二哥人家娶了夫郎,你整日想打想殺的不老實,是不想要媳婦了?”
想自然是想,李百歲今年十七,到了綏朝規定男子該娶親的時候,這身新衣就是為了他相看人家提前準備的。
他讪讪閉了嘴,隻是還不甘心地偷偷朝周賢瞅,瘋狂眨眼暗示。
周賢心裡也不好受呀,他表面看着有媳婦,實際上隻能看不能吃,比李百歲這種沒開竅的更苦。他沒注意對方的暗度陳倉,借屋換了衣裳,跟人告辭:“多謝大伯二弟,我還得去村長家借牛車,就先走了。”
早上他去看見了,這次進城需得買好多東西,肯定需要車拉。
“牛車?”李大壯擺擺手道,“牛車跑路慢,你若趕路去縣城帶東西,不如用我家的驢車更快,也省事了。”
周賢眼眸一亮,借了這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