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賢:“……”
他挽起袖子過去,将哥兒從矮凳上攔腰抱起來。
雪裡卿茫然地眨眨眼睛,沒來得及掙紮便重新落地站穩,腰間有力的手臂與背後抵着的胸膛也同時抽離而去。他站在兩米開外,望着男人大步走回竈台,忽然開始悶頭幹活。
他先往火膛裡塞了幾根幹柴,掀起鍋蓋見隻有半鍋水,便去旁邊的水缸裡補了半鍋水,緊接着也沒停下,又拎着水桶出去,來來回回把見底的水缸填滿。
如此身體力行展示一番,周賢這才放下水桶,回頭咬牙強調。
“行,很行。”
雪裡卿淡淡哦了聲,轉身就走。
既然沒累壞,他自然懶得幹活,仲夏夜一日比一日熱,火烤得人汗淋淋粘得難受。想到這裡雪裡卿回頭吩咐:“燒好了送我屋裡,盡快。”
然後人就徹底離開了。
空留周賢在原地無奈搖頭,歎了口氣坐回土竈前燒火。遇上雪裡卿,他就是幹活的命。
簡直被拿捏得死死的。
熱水洗去一身疲憊,勞累而漫長的一天終于在夜色中結束。西屋裡周賢躺在破竹床頂睡得昏天暗地,相反東屋的雪裡卿卻輾轉着有些睡不着。
他腦海裡一直浮現傍晚拾麥的婦人。
當了三世首輔,雖然官攏共也沒當過幾年,也下定決心不再走回頭路,一些思維習慣一時間仍無法擺脫。看見苦難中的人們,雪裡卿還是會下意識難過,因為這是他的百姓。
在過去的未來裡。
*
第二日周賢又忙了半日,一畝二分的小麥終于收完。他咕嘟咕嘟喝下一大碗水,望着院裡堆的麥子,出聲道:“我問過了,這兩日不會下雨暫時放着沒事,待會兒我就去縣城。”
雪裡卿正蹲在一隻石磙前瞧。
這是碾麥的工具,一米多長,躺倒的圓柱體,中央鑽孔用于固定木架綁繩,方便人力或牲畜拉。巨大的重量來回碾過麥穗,就可以将其中的麥粒脫出,雖然廢些力氣,但比木棒敲打的方式更方便。
聽見男人的話,他道:“不去。”
周賢走過去蹲到他對面,與之平視商量:“時候還早,趕個來回足夠,我會做好飯再走的。”
雪裡卿擡眸,靜靜望他。
周賢無奈:“行。”
今天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一天。
因為廚子習慣一日三餐,家裡的糧食富裕後便開始早中晚一頓不落地吃。肉不耐放,周賢下意識沒買太多,此時已經所剩無幾,隻好用雞蛋湊了個葷色。
不過他還弄了點小花招。
用幾個雞蛋做了個舒芙蕾,原味和抹茶兩種,旁邊剝了些枇杷果泥配。在廬臨茶館喝了味好茶,周賢一時興起還去鋪子買了茶葉,瞧見有末茶粉便帶了一小罐,這東西無論吃茶還是做點心都好,清香夾雜着澀苦,他是很喜歡的。
顯然,雪裡卿也很喜歡。
瞧着碟中蓬松柔軟的舒芙蕾,他睜大眼眸,用木勺輕輕推了下,糕體便如棉花般輕晃,放入口中後甜軟的口感又讓漂亮的桃花眸微微眯起。
依次品嘗後,他指道:“茶味。”
雪裡卿一切的情緒都藏在眼睛裡,時而冷清無迹可尋,時而濃郁毫不掩飾,無論哪種都好看。周賢托着臉欣賞,聞言問:“喜歡?”
雪裡卿颔首:“明日多做些。”
周賢笑笑:“那得看咱家的雞今日會為小雪哥兒努力多少了。”
家裡的雞蛋也吃得一幹二淨。
雪裡卿問:“用雞蛋做的?”
周賢為他解答:“雞蛋、面粉、鹽、糖,再用白醋去蛋腥,末茶口味的摻了一些末茶粉。”見他眼睛亮晶晶的模樣,又笑着提醒,“這東西看着簡單,新手做起來卻很容易失敗。”
尤其缺乏工具和材料。
聽出他的暗示,雪裡卿冷哼。
不用趕路去縣城,打麥子也不急,稍清閑下來,周賢飯後打着哈欠去補了個午覺。醒來時外面日光烈烈泛白,比昨日還熱許多,如今還在田裡的人真是有夠受的。
他歇息好了一身輕松,心中感慨一句,便又拎着木叉将麥子鋪在院子裡晾曬。
幹些更容易脫粒。
沒一會兒鋪完,揚聲問堂屋裡的雪裡卿:“裡卿,你昨日想要哪裡的槐樹,不如傍晚去挖來?”
屋裡雪裡卿在桌上鋪紙執筆,喚之。
“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