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揮之即去,真是無情呐。”周賢感慨着拿起零錢與一件破衣裳,扛起靠牆的鐵鍬朝門外去了。
雪裡卿垂眸收拾紙筆,眼尾帶笑。
*
寶山村的木匠姓李,叫李榆木。雖然周賢不是很理解他父母怎麼給孩子取這麼個名,但附近鄉裡都來這訂東西,想來手藝應該不是榆木疙瘩。
他過去時木匠家大門敞着,露出院裡堆疊的許多木料,旁邊男人正在悶頭做活兒,給大衣箱上油罩面。周賢打量了一下對方的長相,估摸着年齡喊:“叔。”
李榆木聞聲擡頭,無悲無喜地瞅了眼門口,又低下頭繼續手上的活兒,聲音悶而粗:“要什麼?”
周賢彎眸進了門,自來熟地蹲到對方旁邊,邊瞧他做活邊道:“我家門爛了得換,您幫忙弄個便宜點的。”
那破院住不了多久,好木頭浪費。
李榆木的動作一頓,重新擡頭:“塌了沒,還能用嗎?”
周賢撇嘴歎氣搖頭,一連串的賣慘小連招:“又爛又塌,隻能靠牆掩着,我一個漢子無所謂,主要是家裡還有個漂亮的新夫郎,整夜怕得睡不安。”
中年男人看了眼日頭:“加急另給20文,今日就去給你量。”
周賢點頭:“加急加急。”
“等着。”
桐油得一次性刷完,李榆木一時擱不下手裡的活,隻能加快手上動作。周賢見此便道:“您慢慢做不急這一時半會兒,我去挖個東西,回頭跟您一起回去。”
李榆木聞言悶嗯了聲,動作緩下。
先前早問過雪裡卿看上的那顆槐樹的位置,周賢扛着鐵鍬出來,便是想順便挖了。此刻大約下午四點鐘,過了暑氣最盛的時候,适合移栽,為免曬到他還用帶來的破衣裳将帶土的根裹住。
樹苗還細,不算很重,周賢拎着一路還挺輕松,繞去李木匠家帶人。
家裡的門,木匠瞧了都搖頭。
丈量過尺寸,選用最便宜的旱柳木價280文,算上加急300文整。得了定錢100文後,李榆木講過三日後來裝,随後很快離開。
聽見外面徹底沒了動靜,雪裡卿從屋裡走出來,周賢已經拎着槐樹苗去院子東邊,正用鐵鍬挖坑。
他走過去,撥弄樹頂有些蔫兒了的花串,忽然想起來:“若去其他地方重建房屋,它豈不還得挪,會不會挪死?”
周賢挖着坑問:“隻想要這顆?”
雪裡卿蓦然想通,搖搖頭。他隻是覺得槐樹漂亮,長在水壩邊邊會被鏟了可惜,不至于為了這點想法挪來挪去,害得樹白死:“就種這裡吧,這裡也是我們家,等它長大了也可以來乘涼。”
我們家三個字讓周賢臉上笑容變大,手上挖坑的動作更起勁。
雪裡卿望着他一鏟又一鏟,有些好奇:“你不累嗎?”
自來寶山村後,他覺得這人每日都團團轉忙個沒停,石頭似的不需要休息。那些活兒若讓他來做,覺也不用睡了,日日得癱倒。
周賢其實也有感慨。
随着飯量增大的還有體力,即使昨日彎腰割麥子那麼累,睡一覺淩晨起床就好了,今日隻幹了半日活,睡個午覺後更是神清氣爽啥感覺也無。
他笑着說:“不累,做慣了,夫君體力好還不好嘛。晚飯想吃什麼?”
雪裡卿沒注意他占的那句便宜,聽見吃飯眉眼間疑惑更深。今天是睜眼吃,晌午吃,沒過兩個時辰如今又要吃,隻覺得嘴沒停過。
他不禁疑問:“周賢,你是飯桶嗎?”
周賢揚眉,竟毫不猶豫承認了:“是啊,不吃飽怎麼幹活。你瞧瞧你瘦的,整日動也不動就吃點貓兒食,往後多動彈動彈,健康。”
雪裡卿壓下嘴角不樂意了。
這是嫌他懶。
見他木着臉頰肉,周賢遞了遞手上的鐵鍬逗他:“來兩鏟?”
雪裡卿眼神冷冷,兩手揣進懷裡。
周賢噗嗤笑出聲,忍不住伸手想去捏捏他氣包包的臉頰,被人嫌棄躲開後隻好口頭上過過瘾:“我們小雪哥兒真可愛,可愛漂亮的夫郎隻需要指揮夫君幹活就行了。”
雪裡卿冷呵。
不過在槐樹落地埋好時,他還是端着水瓢彎腰澆了幾瓢水。
好好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