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鑰匙裝好後,周賢轉身接過傘柄,展臂将哥兒往懷裡攬了攬呲牙笑道:“我覺得這樣就挺好啊。”
雪裡卿側肩躲開。
“走開。”
“走開你就要淋雨了,生病了夫君多心疼,來,回來點。”
說着傘底男人的手重新搭回去,又被哥兒撥開,幾番折騰後終于得手。仲夏小雨季的朦胧雨絲裡,二人緊挨着前進,身側綠樹與茅屋随風雨流淌而過,直到村頭王阿奶家門口才分開。
這頓飯,王阿奶也是下血本。
不僅把中午的小酥肉炒了,拿出上次紀鈴送來的白面做餅,還用饴糖沖了糖水給他們一人一碗。
雪裡卿喝了一口,悄悄把自己這碗推到周賢面前,順便把周賢的挪給老人。
這小動作瞬間被阿奶逮到。
雪裡卿微笑表示:“我不愛吃甜。”
這哪裡是不愛吃甜,剛剛那小鼻子皺的,顯然是嫌饴糖沖水味道怪。周賢看出他的小心思,好笑得幫忙打掩護:“對,他在家也不吃。”
之前有兩次拒絕饴糖在前,王阿奶很快相信了。
“那你多吃點肉和白面餅子,又香又宣軟,阿奶可拿手了。”招呼好哥兒,她又把面前的糖水推回去給周賢,“我老太太年紀大了不吃這些,你都喝了。”
周賢立即苦大仇深得捂着腮幫子。
“恐怕不行。”
王阿奶拉下臉:“跟阿奶還客氣。”
周賢歎息:“我跟您客氣什麼,這幾日跟裡卿吃點好的,牙就開始疼,不敢多吃甜的。要不是這碗裡卿喝過,我也想都給阿奶呢。”
牙疼總不能逼着人喝糖水,王阿奶眼睛在兩個孩子間來回轉了轉,無奈點頭答應。
“早知不拿了,給我喝浪費。”
話雖這般說,小老太太小心翼翼嘬到一口甜水時,眼睛眯眯瞬間彎成月牙,不自覺露出滿足的光。
真甜呐。
飯後幫忙收拾好,兩人又留了會兒跟王阿奶聊聊天。
這兩天村裡的新鮮事,雨前附近各村的熱鬧,老太太如數家珍,皺巴巴的嘴叭叭不停歇。直到說完秦林村有家狗一胎生了十八個,她手指比着數,這才蓦然注意到外頭暗下的天,當即哎呦一聲不好。
雨天路不好走,黑了更麻煩。
她忙起身催促道:“快點回家吧,天黑路難,當心磕絆。”
“阿奶放心,我護着呢。”
周賢拍拍胸脯可靠保證,讓老太太别出門送了,撐起唯一的傘帶哥兒離開。
回家的路上比來時更寂靜了。油貴蠟更貴,村子裡幾乎沒人舍得點燈照明,無星無月的雨夜裡,物影朦胧,毛毛雨無聲飄落在傘面上,耳邊除了悠遠的雞鳴犬吠外一切都靜悄悄。
因視野受限,隻能認真低頭看路。
走着走着,這樣隻專注于腳下的感覺令雪裡卿出神片刻。因為他發現,自己即使不擡頭确認前方的路,心中也不會感到擔憂忐忑,反而有下意識的安心。
這種認知令他陌生。
“怎麼了,會冷嗎?”
臉頰和手被溫熱的手背碰了碰,雪裡卿下意識偏頭,因為靠得太近,即使在昏暗的傘底也能看清男人微蹙的眉頭,肩膀上的手臂随之攬得更緊了些。
周賢道:“回去就給你燒熱水,泡泡澡别生病了。”
雪裡卿将視線放回腳下的路。
輕嗯了聲。
即使回家後就起火烤得人出汗,又用熱水泡澡,蓋着薄被睡覺。第二天早上起床,雪裡卿的嗓子還是啞了,張開嘴巴啊一聲,都是超絕氣泡音。
聽見這形容,雪裡卿眼眸迷茫。
周賢解釋道:“你聽聽你的聲音,像不像水裡咕嘟咕嘟往上冒小氣泡,卡卡得往上蹦跶。”
雪裡卿理解了。
沒什麼精神地昂首問:“這些奇怪詞彙都是老神仙教你的?”
周賢走到他面前站定,舉着一根筷子嗯了聲,笑眯眯問:“老神仙還教我一樣神奇的東西,想不想知道?”
雪裡卿生病腦子鈍,還沒反應過來什麼神奇東西,就被男人捏住下巴張嘴,拿筷子往嘴裡伸。
他睜大眼睛,擡腳就是一踹。
“你幹什麼?!”
周賢猝不及防往後踉跄兩步,無奈解釋:“望聞問切,我幫你看看嗓子有沒有腫。”
雪裡卿仍然警惕:“看了你能醫?”
中醫完全超出周賢知識範圍了,隻知道幾種簡單常見的藥材。他搖搖頭:“ 不能。”
“不能看什麼看。”
雪裡卿緊抿着唇,将男人使勁推得更遠,尤覺自己如今太遲鈍不放心,直接起身鑽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