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段習慣什麼事都自己扛着,再累再苦咬咬牙就挺過去了。
推車穩穩朝前,肩上甚至感覺不到太多重量,黎段擡眼看前方的路,鬓間流下的汗從眼角劃過,有些癢的,他側頭擦了下,雙手拽緊了繩子。
這邊基本都是平路,但距離涼山有不短的距離,這段路黎段獨自走過很多遍,推着車拽着柴扛着包……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段路也沒有很長,感覺走了都沒多久,推車就緩緩停到了他家院門旁邊。
用力維持一個姿勢按着柴推,秦城遠手掌有些發酸,推車停穩,他松開手活動了下手部,繞出去問黎段:“用不用搬進去?”
“不用,放外邊就行。”黎段擡手擦擦臉上的汗,看到秦城遠氣息沒太大變化,就連額頭也僅是出了一點細汗。
秦城遠說着話走過來,走動間有滴汗從額間滑落到眼睑上,他微微垂頭,用指背擦掉,擡起頭時,溫邃的眸子帶着更深的笑意看過來。
黎段轉開眼,定定站了片刻,把挽到手肘的袖子放下,還能看到手腕上一點傷口,他扯了扯袖子遮住,他爹娘看到會擔心,尤其是他娘總會小題大做,要是看到了明天指定不讓他出門,他明天還得推柴去交貨。
黎段将車繩捆到籬笆木樁上,傷口不知是不是不小心蹭到過,看着比剛才更為嚴重。
秦城遠離開前再次提醒:“回去記得上藥。”
感覺黎段太不把受傷當回事,古代條件落後一點小病都能要人命,若不是黎段不想讓黎季全和常佩蘭知道,秦城遠就跟着他進去監督他好好上藥了。
上山下地受點傷都是小事,黎段看他比自己都上心,也梳理不通自己是怎麼想的,還是特地解釋了句:“我在山上弄傷的時候邊上沒有止血的草藥,看傷口劃的不深,這才沒管,想等回家再處理。”
得到黎段肯定回答,秦城遠這才放心走回去。
黎段站在原地目送他就這麼離開了,感到有些意外,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打開院子進去。
秦城遠是個不會讓人為難的人,更不會不分場合貿然介入旁人的談話,他和許田他們的對話秦城遠聽到了,才會從岔路出來替他解圍。
秦城遠什麼都不過問,不好奇不打聽,對他哪怕是一絲異樣的眼色都沒有。
真是個奇怪的人,和黎段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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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總少不了流言蜚語,秦城遠在村裡已經碰到過好幾次,其中大多都是與黎段相關,去縣城賣涼拌後耳根子總算清淨下來,卻沒等他再清淨多久,第二天從縣城回到村裡,又被坐在樹蔭下閑聊的村民叫住。
“我說小夥子,你在縣城裡邊做的啥買賣啊?回來是一天比一天早了。”
之前都遠遠看到好幾回了,下午老早就回來了,他們今天總算逮到機會問問了。
秦城遠道:“賣點尋常的小吃而且,剛開始沒敢多帶吃的過去,下午街上又沒什麼人,沒生意隻好先回來了。”
之前魚賣的好好的,突然就不賣了,定是有了更來錢的活計,村民隻當他是太謙虛。
“在縣城哪條街做的買賣,既然都是一個村裡的,哪天我們去縣城了,不得照顧下你生意。”
“在縣城擺攤你們也是知道的,都是看運氣,有時候運氣差點都占不到地方,我就先謝過大家好意,以後若是能在哪處安定下來,就勞煩你們多照顧點我生意了。”
秦城遠場面話說完,看他們還想再打探,尋了個借口離開了。
看他走遠,有村民感歎:“這年輕人做買賣才多久,人看着都不一樣了,像個做生意的。”
“他賣魚的時候我就說了,外面的魚是那麼好抓的嗎,回回都能成?我估計啊這回要不了多久也得折了,縣城上的買賣哪是容易做的嗎,再說了,你們不看看他挨着誰家住的,日子能好過?”
“我看你就是見不得人比你會抓魚,不過話說回來,昨天老黎家送孫女出嫁,這親事辦的不咋樣啊,早年定親那回,送的禮排着隊進來的,這回多寒酸,要不是黎段,他們家大丫頭準能享福!”
“這都耽誤幾年了,能嫁出去就不錯了,寒酸點總好過啥都沒有吧。”
“黎三家這回沒人過去,聽說也沒送禮,我要是他們我也沒臉去。”
“老黎家雖出了個煞星,好在早早就跟黎三他們分家了,家裡的哥兒倒是個不錯的,聽說相上了縣城的大戶人家,他們家孫輩這一個哥兒,又那麼寶貝,到時候得搭上不少東西呢。”
一直坐在旁邊聽他們東扯西搭的老人安靜聽到這,奇怪嘀咕:“我咋記着,老黎家的孫輩,是兩個哥兒,小的今年,有十七八了吧,大的那個,年歲要早兩年,我記得是黎三家的,是已經嫁人了嗎?”
“大爺,您今兒又喝酒了,都喝糊塗了。”邊上的人大笑,“老黎家就一個哥兒,黎三家的是兒子,您老記岔了。”
“是嘛,真是老頭子我記岔了……”
上年紀了腦子容易糊塗,大爺不太清楚,總記得以前黎三帶過家裡的小孩拜訪過他們家,是個特别讨喜的小哥兒,家裡的長輩都喜歡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