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切都徹底結束,季時清整個人都如同被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汗水浸透了他本就褴褛的衣衫。
他甚至連站立着都十分費勁,但看着沉沉睡去的滌安有了血色的臉,他還是有些欣慰的笑了。
還好,還好他沒放棄,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拖着發軟的腳步,季時清剛走出門,就看到正難掩緊張的守在門旁的滌塵。
“我……成功了。接下來隻要跟我一起的我的同伴修為到了,我就會跟他一起徹底解決您女兒的問題……”季時清道。“隻要您信守承諾……”
話還沒說完,季時清就已經撐不住了。他直接一頭栽倒了下去。滌塵下意識擡手要接,但另一雙手卻比他更快的接住了對方。
滌塵順着那雙手看過去,就見殷念離一臉緊張的将季時清護住。
阿竹也跟在一旁,看到主人看過來,慌忙心虛的低下了頭。
誰知道這家夥怎麼回事,都告訴他安心等着就是,非是不聽,明明沒有修為,卻被他一時不察闖了進來。
“阿竹,你帶他們下去休息。”
滌塵顧不上那麼多,他滿心就惦記着滌安,他當時幾乎是用力全身的克制力才沒有偷偷探查室内的情況,但他身為醫者感知敏銳,剛剛就感覺到有一股很濃郁的血腥味。
雖說季時清的狀況和周身的血迹已經表明了那一陣濃郁的血腥味大概率就是他的。但滌塵還是放心不下。
阿竹就看着自己的主人風風火火的沖進了室内,沒過多久,一陣壓抑的哭聲低低的傳了出來。
不同于以往痛苦絕望的如同困獸般的哀嚎,這次的與其說是哭聲,倒不如說是暢快的宣洩。
阿竹隻覺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發熱,他自小就跟着主人,也是親眼見證主人為了小主人付出了多少。
本來主人已經心灰意冷,隻是如同行屍走肉般盡人事聽天命的陪着小主人走最後一程。
但現在有人将希望成功帶給了他們,救了他的小主人,就是救了他的主人,也就是他阿竹的恩人。
阿竹面向殷念離,對着他和他懷中昏迷的季時清深深行了一禮。“多謝二位,之前是我有眼無珠,對不住二位。”
比起最開始被滌塵逼着道歉,這次他是真心實意的感謝二人。
殷念離沒說話,隻是将季時清攬的更緊了。懷中的人呼吸幾乎微弱的要感知不到。殷念離沒空搭理阿竹,他隻覺得自己腦子裡此刻一片空白。
他不清楚阿清是怎麼知道他是混血的身份的,但最初身份被揭穿的慌亂已經過去,此刻對方氣息奄奄的躺在他的懷裡,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着生命逝去的恐慌席卷了他。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聲緩慢的傳來,是他的嗎?還是他懷中人的呢?
阿竹湊過來,唇一開一合像是在說些什麼,但那聲音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般,模糊不清。
直到一隻手伸到季時清唇邊,塞了一顆丹藥進去。
“咳……”
一聲極其微弱的輕咳喚回了殷念離的神智,他漂移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了季時清身上,看着對方變得平穩悠長的氣息,殷念離才感覺自己原本像是被隔離開這個世界的感覺消失了。
“他沒事。”滌塵收回幫助季時清調理氣息的手。“你帶着他安心在我這裡住下,我答應了收他為徒,就不會後悔。”
聽到他這麼說,殷念離才晃晃悠悠的站起來,他避開了阿竹想要接過季時清的手,隻是沉默的跟在阿竹身後。
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滌塵輕歎一口氣,這兩位小兄弟,看起來都不像是簡單的人物啊,也不知道答應收留他們究竟是福還是禍。
但隻要能救滌安,他認了。想到滌安,滌塵的目光柔和下來,在他的新徒弟醒來之前,他這個做師夫的可有得忙了。
而此刻另一邊被帶到客房的殷念離正固執的守在季時清床前,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季時清。
這個人的眉眼氣息都同他記憶裡跟他一起走街串巷的阿清一般無二,但給他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阿清在他的認知裡不過是一個有一點過分好心,甚至有點呆的普通乞兒而已。
他從來不會跟别人有過多的語言交流。但他會幫瘸腿的阿奶趕車,幫年幼的小妹割草,甚至自己都不一定好吃的飽還願意分口糧出來接濟别人。他也是這麼受到阿清幫助才順理成章的在人間界避開耳目安頓下來。
但自打阿清渾身是傷的回到破廟後,一切都變了。開始他還沒真切的意識到,但直到看到就連行蹤成謎的藥心道人都直接被季時清幾句話引得現身。甚至直接一語道破了他的身份,此刻一切暫時結束他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