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瓦勒的大功臣要走了!瓦勒鎮的百姓和周邊的村民都前來送行。縱然李霸地提前交代張大哥戴上面具做好準備,等真正面對人群發自内心的熱情時,胸中仍不免一股激蕩之情。
反抗魔世,擊退侵略者,為的不就是這活生生的人世間嗎?
李霸地沿着青石闆路向城東出發,一路走一路回應衆人的招呼。人們送上來的東西他一樣都沒要,有了之前被勸酒的經驗,他堅信如果接了頭一樣,馬上自己就會被各種餞别禮淹沒。李霸地一路走一路瞧,最終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吃攤前。
“我從來沒發現,還有長得和我這麼像的人。”李霸地遞出幾文錢,接過一袋炸花生,“你叫什麼名?”
“回大俠,”攤主朝他彎下身子,“小的诨名花間提酒,能與大俠相貌相似,是小的福氣。”
李霸地說:“别客氣啦!我是坤儀載星。以後若是能相見,交個朋友也好!”
一擺脫送行衆人的目光,李霸地便飛也似地趕回約定好的地點,和卸下面具的張大哥彙合。方才那一出,是為了徹底将花間提酒與坤儀載星兩個身份區分開,以免閑人多想。梅香塢坐落在中原的中心地帶,如果仍然按走路的速度,從瓦勒鎮到那裡免不了十天半個月的行程。但世亂才武送了他們兩匹馬,一匹拉着推車,一匹載着人,速度提升了不少,可依然耗去了三四天的時間。
除了馬,世亂才武還做了不少安排,幹糧清水換洗衣物一應俱全,也包括一些消息:梅香塢,和胡小五的姐姐。
“這是行水雲舟從黃大黃二嘴裡撬出的消息,”世亂才武說,“少俠忘了嗎?就是玉衡派那兩個放羊羔利的打手。梅香塢附近人員成分複雜,胡小五的姐姐确實有被賣到那裡的可能。據黃二交代,最後一次看到的形貌相似的女子,也正是在梅香塢附近。祝少俠一路順風!”
得到家人的确切消息後胡小五很興奮,一路上嘴就沒閑下來過。
“小花!你說梅香塢收費貴不貴啊?我們到那去找人,可不能連酒水錢都付不起啊!”
“小花!你去過像梅香塢那樣的青樓嗎?跟你講,我姐姐長得可好看了,到那邊說不準能當頭牌,頓頓有肉有酒呢!”
“小花!你知道我們兩個這幾天在哪躲魔兵的嗎?你怎麼知道是馬家屯?我說過嗎?小五不記得了!”
“馬家屯村民還好啦,沒為難我和大張。就是人太多房子不夠,小五差點就要跟大張一起睡馬棚了。還是草房子睡着舒服呀!”
“大張真是悶死了,還是跟小花聊天舒服。他那個舌頭簡直像是金子做的!難怪賣個炸花生都隻有一個調呢,是吧大張?你幹什麼呢大張?”
張大哥摸出幾塊布來,兩團堵住他自己的耳朵,一條纏上他騎着的馬,把馬耳朵也蒙了起來。
李霸地狂笑,代價是中午吃飯的時候他那份餅被胡小五提前解決了。
“一份餅而已,别那麼小氣!”胡小五嚼了滿口餅,含含糊糊地說,“你練武的,少吃一頓怎麼了?再說小五才十七,還在長身體的嘛!”
李霸地說:“你十七長身體,我十六就不長身體了嗎?今天就是摳也得把我的午飯摳出來!胡小五!你不準跑!你給我站住!!”
到梅香塢的最後一段路上,胡小五在前面飛,李霸地在後面追。張大哥驅馬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後面,享受一陣掠過身邊的輕柔春風。
遠遠望見一座城郭的時候,李霸地交代張大哥和胡小五先行進入尋找梅香塢,他自己推着車随後進城。
“你們進去後就找最大的客棧入住好了!别擔心錢,我這裡都有。有什麼事,我也會去那裡找你們。對了,張大哥你記得把面具戴上,别人問就說是我哥哥。”
李霸地決定用花間提酒這個身份入城,坤儀載星剛剛在瓦勒大鬧一場,那個名字隻會引起魔兵十二分的警惕。這座城池規模比瓦勒要大一些,想來是靠近京城了。城門樓上金燦燦“鎮安”兩個字,懸在守城審視進出人群的魔兵頭上,給人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
李霸地進城時,本已做好接受任何盤查的準備,卻看到攔門的魔兵朝他一伸手。他愣了一下,看旁邊的人開始往懷裡掏東西,忙獻出一些散碎銀兩,這才得以進城。
城裡的景象雖說繁華,氣氛卻比瓦勒鎮壓抑許多。來往的人群神情麻木警惕,也很少有人有閑心來買李霸地的花生。但李霸地的生意還算不錯,因為魔兵對這些小零食也很有興趣。李霸地盡心盡力扮演走街串巷的小商販,攬客,閑聊,從每一句對話中提煉自己想要的信息。終于打聽到梅香塢的地址後,李霸地将推車往梅香塢附近的一條小巷裡一停,扶着牆喘了口氣。
好累!
與龍虎山上當幫廚時繁複的體力消耗不同,和魔兵周旋更多是靠高度集中的精神。一場對話下來,反複的試探,盤問與拉扯消磨掉李霸地不少心力。當最後一張僵硬的綠臉從李霸地眼前消失的時候,他是真真切切地松了一口氣。
但還是要打起精神來,以後這樣的場合隻會多,不會少。
李霸地倚着牆緩神的時候,有人拍了他的肩。他回頭望去,身後卻沒有人影,隻在推車扶手上擱着一封信。李霸地打開信看了看,将信揉皺了塞在陶竈裡。
分頭行動的日子,來得也太快了!
按武俠劇第一定律,最大的客棧一定是悅來客棧,李霸地找得倒是很輕松。将推車交給客棧的人看管後,李霸地尋了處偏僻所在,一邊回憶着當年爬龍虎山使輕功的感覺,一邊嘗試登着屋頂上城牆。他以花間提酒的身份進城,自然不能這麼快就再用這個身份出城,起碼也要躲過魔兵視線才行。城牆平滑一片,着力點可以說完全沒有;但李霸地将内力集中在手指上後,就能在城牆上戳出洞來,手動制造着力點。武功在這方面還是蠻方便的。
世亂才武送的兩匹馬都拴在城外的馬棚,李霸地和守棚人打過招呼之後,牽了一匹便直奔苗疆。他在中原行動的目的,蒼狼是知道的。既然要他回來,那應當是發生了比信裡寫的還緊急的事。馬是好馬,拉着推車尚能縮短大半腳程,現在輕裝上陣,全力驅使之下,一天之内就能返回苗疆邊境。
從中原去苗疆的人不多,一路上李霸地沒看到什麼車輛。為了打發無聊,他給被自己超車的車輛點着數,到一半路程的時候也才計了五輛車,其中一輛還是牛拉的。
随着苗疆的距離愈加靠近,李霸地腳下的地形也逐漸由樹多草深推移到平原曠野。人走出來的路難以分辨,李霸地完全是靠着馬的識途能力一直向前。到了這個距離,路上徹底沒人了,李霸地在路邊解決完午飯後翻身上馬,還沒跑兩步就聽見清脆的“咔嚓”一聲,接着他就被慣性摔了下來。
怎麼回事?李霸地揉着肩膀去查看情況,發現是馬的蹄子陷進了土裡的一個小洞,沒來得及拔出來,結果馬腿硬生生撅折了。大花馬流着淚痛苦地嘶鳴,但李霸地不懂怎樣給馬治療,除了不斷撫摸它的脖子之外毫無辦法。更關緊的是,馬折了腿便無法行動,剩下去苗疆的路他該怎麼走?
天色漸晚,大花馬可能也意識到它的傷腿短時間内無法得到治療,慢慢地安靜下來。李霸地從旁邊薅草喂它,他不敢亂走,在這種曠野裡迷路可不是開玩笑的。好在這個地方還算靠近大路,賭一個有人過來的可能性也比在平原上渴死強。